說到這兒,敘說的女人開始掩面哭泣,「嗚嗚」聲響徹整個房間。
房間是在一座老式的公寓樓里,借的培訓班的教室。木頭裝飾都是陳舊的顏色,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在深色的木地板上亮起一個個方形的光斑。
女人坐在陰影里,訴說她人生的苦楚和悲痛:「……這些事,我想到都噁心,我想離婚,他不同意,說除非讓我淨身出戶……我可以不要錢,但我不能沒有兒子……」
「你有他出軌的證據嗎?」
「有,他那些聊天記錄我都拍下來了,就是拿這個去和他對峙的。」
「那你起訴他離婚啊,他出軌,還騙婚,是過錯方。」
「單憑這個不行的,同妻根本不受法律保護,出軌這個,對於財產分割和撫養權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那你說她這樣怎麼辦,總不能真的如了那混蛋的願,淨身出戶吧。」
「反正今天坐在這兒的這些人,甭管離沒離的,遇到這種事都脫了一層皮。」
余曼麗突然站起來,義憤填膺:「你要想拿到兒子的撫養權,唯一的辦法就是鬧,動靜越大越好。先讓他爸媽親戚都知道,你不說他跟你一個系統的麼,還不行,就鬧到他單位,讓他同事領導都知道,把他那些下流話列印出來,天天拿去他單位發。聯合你家裡的兄弟姊妹,讓他們幫你討公道,反正清官難斷家務事,法律不管的地方,你就得自個想辦法。還要聯繫媒體曝光,讓全社會都知道他是個什麼渣滓,我就不信他都不怕。」
「……」
「……」
「對,我覺得余姐說得有道理,你要會鬧,這社會是按鬧分配。」
那女人卻有些驚恐地看著余曼麗,淚汪汪的:「……可是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這麼鬧的話,所有人臉都丟光了,我爸這輩子最要體面。」
余曼麗有些恨鐵不成鋼:「看吧,就是知道你翻不起什麼浪,他才敢讓你淨身出戶。就是拿準你好面子,不敢跟別人說老公是同性戀,還幫他掩飾呢,他才敢這麼往死里欺負你。當初選了你結婚,也是看中你這點,一開始就騙你,給你下套。」
女人雙手捂臉,「嗚嗚」痛哭起來:「……有時我想,還不如死了……」
「你今天死,他明天就把男人帶回你家登堂入室,心裡還高興,終於沒了你這個礙事的,過後隨便亂搞,還可以不用結婚。別人問起,他還會說因為放不下對你的感情,我就問你冤不冤吶?」
「余姐說得對,千萬別做傻事。傷心的只有父母孩子,反而便宜那個男人。」
「余姐在小組裡很多年了,你聽她的,撕破臉皮,爭取利益才是正確的。」
「……嗚……可是好難,我好難啊……」
「知道,我們都一樣,都理解你,會幫助你的。」
兩個小時的互助小組聚會結束了,余曼麗和大家一起出來。剛剛聲淚俱下的女人,噙著淚花過來和她說謝謝。她安慰了一陣,看對方冷靜了,兩人留了聯繫方式才道別。
她來參加這個同妻互助小組已經三年,是之前幫她打官司的公益律師給她介紹的。她現在早已經知道什麼是同性戀,什麼是同妻,也早已經放下了對高毅的心結,卻沒有離開這個小組。
三年來,參加的人已經換了好幾撥,唯獨她堅持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和自己有類似遭遇的人。
她才發現,比起高毅中間出軌,那些從一開始就騙婚的男人更令人髮指。她想用自己的「鬥爭」經驗,幫助一些像剛剛那位失去一切支撐和信念的女人反抗和走出來。因為她當年也是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才能走出來,變成今天的模樣。
她轉過公寓樓,便看到停在那裡的車。見她過去,車門自動打開,余曼麗坐上副駕駛。
「不是叫你別來,你嫌油價還不夠貴啊?」
駕駛位上的男人叫董山民,是個一米八一百八十斤的大塊頭,那張圓臉卻不兇惡,笑起來眼角往下,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我下班早嘛,也沒別的事兒。」他把手裡的袋子遞過去,撞撞余曼麗的肩,「喝奶茶。」「我不喝,小孩兒喝的玩意兒,你自己喝。」
「我三高,不能喝。你喝嘛,專門給你買的。」
總之不能扔了,余曼麗只好拿過來:「下回別買了,都跟你說了好幾次了,耳朵裝不住話嘛。」
男人只是呵呵笑。
看他那副樣子,余曼麗也是沒了脾氣。
車子慢悠悠朝余曼麗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