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做這種不符合他年齡沉穩而包容的動作,充滿了悖論感和誘惑感。
顧翕不禁想到,是他強迫陵願成長的,成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
他充滿罪惡,又有饜足。
第九章 我也抱得動你
周六早上,陵願照舊去學校上課,高三生要補課到下午才能休息,顧翕起得比平時早,還準備出門,他在吃徐阿姨做的小籠包,一個個皮薄汁多,不知不覺就吃了一籠。
他出門時還受到了陵和和的歡送,小拖油瓶睜著大眼睛,盯著顧翕,眼珠子裡又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有徐阿姨自作主張地抓著他的小胖手說:「來,和媽媽說再見。」
陵和和連「啊」都懶得「啊」,直接背過身去,趴在徐阿姨額肩膀上。
顧翕:……
我也沒想你送我。
他穿好鞋子出門,在走到樓下,呼吸到青草樹木的空氣,聽到陣陣風聲,有種脫胎換骨重生的感覺。
沒有嬰兒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其實顧翕以前就很宅,設計師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天天在電腦前改設計稿,後來搬出來自己住了,還妄想過擁有健康的作息,買了一台跑步機,結果沒過兩個月,就被他以占的原因掛二手專賣了,後來陵願住過來,好歹為了高中生的身心健康,顧翕會收斂一點,但是當陵願拉他去晨跑時,顧翕以鎖門和絕食反抗,再後來,他懷孕了,更是懶得動,但被養得太好,醫生說胎兒太大了會難產,要顧翕少吃多運動,於是那時候起,陵願就天天到點地拉著顧翕去小區里散步,差不多一個鐘頭,活生生把指標給弄下來了。
從坐月子到現在,顧翕幾乎都窩在家裡沒出過門,一是身體,而是他覺得自己長胖了,怕一出門就遇到前男友,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
這次要不是為了工作室的事,他還想繼續在家裡逃避現實。
他和合伙人約在一家咖啡館,合伙人叫張弘宇,是他公司學習的時候認識的,後來一起在學習會上分到了一個小組,就交換了微信,算是個「網友」,平時除了朋友圈會點個讚的,實在不太熟,後來顧翕辭職了,沒想到張弘宇也辭職了,兩個人知己相逢,一拍即合,要創業。
所以從工作室的選址,規模,以及註冊等等的東西,都是他們一點點確認的,張弘宇咖啡都換了好幾杯,看見顧翕居然只喝果汁,有點意外。
顧翕不能說是因為在哺乳期的原因,只說是以前咖啡喝多了,胃不太好。
對方也沒有起疑,畢竟設計師通宵達旦地工作,都是紅牛加咖啡堆出來的。
兩個人從早上談到了中午,從中午又談到了下午茶時間,顧翕漸漸能找回久違的投入工作的感覺。
所以當看到微信上陵願發來信息問他在哪裡時,只回了一條「在外面」,就把手機靜音放包里了。
以至於傍晚結束時,再拿出手機,才看到陵願發來的「什麼時候回家?」
顧翕很少被問這樣的話。
以前顧雲開不會,後來陵錦珏又礙著一層關係,並不干涉他,算來算去,只有陵願會問
——什麼時候回家。
不是「什麼時候回來」,是「家」。
顧翕小時候對家的定義是很模糊的,從課本上學習到的和他的生活嚴重不符,也許在姚蓮正常時,他也是有一個家的。
他抬頭看了看暗下來的天,過往路人匆匆,車輛不停,原來他也是有家的。到家時天已經完全暗了,小區的路燈驟然亮了起來。
鍋碗瓢盆的聲音從開著的窗戶里傳出來,顧翕慢慢走在小道上,就看到樓下有一個身影。
顧翕很容易就認出來那是陵願,他穿著一件短袖t,黑褲子,懷裡抱著一個胖嘟嘟的小嬰兒。
走進了顧翕才看到陵和和嘴裡咬著奶嘴,一隻手抓著玩具蜻蜓。
真不像是一個父親。
而小拖油瓶則看上去心情挺好。
雖然不是平時那種露牙床的大笑,但是莫名地,顧翕就看出來他很開心,周身縈繞著一圈暖洋洋的光,也許是天色昏暗了的緣故,顯得父子倆在黑暗裡熠熠發光。
顧翕走上前,就把陵和和的小蜻蜓拿走了,藏到了背後。
陵和和一愣,大眼睛遲疑地看著顧翕的動作,後知後覺地發現手上的玩具沒有了。
小手揮著就要向顧翕來「討」。
顧翕當然不會給他,反而朝他做了個鬼臉,高興地搖著蜻蜓,蜻蜓的肚子裡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