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願習慣對方話題轉換之快,說:「21天。」
教室前面一直掛著倒計時,所以每天都可以清楚地知道。
顧翕噢了聲,又說:「那你考完試就搬出去了吧?」
陵願表情凝固了一下,看像神情輕鬆的顧翕。
「你都畢業了就不要賴在我這個小地方了,你媽和顧雲開那裡都是你可以去的地方,而且,我也想把房子重新裝修一下,這個色彩我都看膩了,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我會喜歡這種灰色牆壁。」
陵願聽著顧翕說話,半晌,說道:「那你住哪裡?」
「我?」
顧翕笑了一下,說:「我就租房子住唄,難不成你也跟著我租房子啊?」
「那和和呢?」
顧翕一頓,知道他在想什麼,說:「有徐阿姨在,你就放心吧。」不顧陵願的沉默,顧翕穿上拖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邊感嘆腰酸一邊往客廳走。
他知道自己在趕陵願走。
他討厭陵願嗎?
相反,像喜歡春天的暖絨陽光一樣喜歡著陵願,可是這束陽光不應該逗留在他一個人的陰暗角落,他應該去嘗遍人生,學會喜怒哀樂。
顧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了袖子裡繫著的紅繩,紅繩上面吊著一個小金豬。
這是他被顧雲開接回來的第一年生日,顧雲開送給他的繩子,據說是可以保佑平安的,大人總是在自家孩子的身上迷信多於理智,顧翕覺得顧雲開也不免俗。
他曾經扔掉過這個繩子,在陵願出現的時候。
他把繩子扔到了游泳池裡,假裝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在深秋寒意漸濃的時候,陵願就傻兮兮的相信了他的話,跳進冰冷的池水裡去幫顧翕撿手繩,游泳池很大,最深的地方可以沒過頭頂,陵願就鑽下去,不一會又上來換氣,他找了很久,從天色昏暗到黑夜降臨,別墅里只有他們倆個人,保姆只是負責做飯的,不敢對他們的行為指手畫腳。
顧翕在池子邊發呆,他覺得陵願真的很笨,也很好騙,他根本沒有扔下去,陵願怎麼找得到呢?
那根繩子就好好的在他的口袋裡啊,他只是想搞個惡作劇罷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這麼找下去,陵願會生病吧。
顧翕在池子邊坐著,伸直腳碰了碰池水。
很冷,更何況還有風。
他看著對方又一次鑽進水裡,在對方轉身前,把繩子丟到了遠處。
然後在陵願游回來時,指著那處,說:「你去那裡找找,我好像看見個東西。」
陵願就又鑽了進去,飛快的游過去,在黑暗裡他摸索了好一會,終於在池子低找到了顧翕的手繩,那一刻他高興的差點憋不住氣。
一口氣游回到顧翕身邊,濺起的水花灑到顧翕的腿上,顧翕打了個寒顫。
在夜色里看見少年濕漉漉的頭髮,眉毛,眼鏡,就像是大海里出來的小人魚,單純真摯,可以為了虛偽的人類掉下珍珠的眼淚,就像他手裡舉著的那根手繩。
顧翕本來想不屑地冷笑,但是卻發現心口被什麼堵住了,酸酸麻麻的,仿佛有螞蟻啃食著。
他一把拿過手繩,連句謝謝也沒有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陵願,本來想放什麼狠話,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先行逃離了現場。
是的,他是逃離。
他以前害怕顧安月罵他,打他。
後來害怕顧雲開拋棄他。
那一刻,他怕陵願知道自己是個多麼骯髒且齷齪的人。
他不配被信任,善待,就像他送給顧雲開的那幅混亂又陰鬱的畫一樣,在他塗黑的毀壞的線條之下,埋葬著他對顧安月的憎恨,對血緣關係的厭惡,對顧雲開的隔閡與討好。
可是顧雲開卻那麼珍重地把這幅畫掛在別墅里,還一臉驕傲地對所有人說,這是顧翕畫的。
是啊。
這是他低賤的內心。
是熊熊燃燒的地獄烈火。
第二十五章 風聲鶴唳
陵願去了書房做作業,顧翕心不在焉的看著手機,鬆了口氣。
他怕陵願質問他,或是說出些讓他不能應對的話。
但好在陵願沒有。
是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這種時刻,對他來說,高考才是最重要的,最好能考上數一數二的學校,那就是皆大歡喜的事了。
只是他們的人生也該分道揚鑣了。
至於陵和和,他是顧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