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衣服,布兰德由此将对方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
戴利·布兰德摘下头盔,凝视着死状凄凉的预校同窗,久久无言。
“小心,”他重新戴上头盔,向身后传话,“不要踩到马洛准尉。”
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士兵们咬着耳朵把命令传了下去。
但是隐蔽路实在太窄了,只能容一人通行,两个人交错都得侧着走,不可能不踩到克里斯·马洛的遗体。
“该死的死人道,就应该再加宽半米,”戴利·布兰德恨恨地想,“还有这斜堤,能让骑兵直接冲上来?蒙泰库科利中校是怎么设计的?”
见上尉进退两难,跟在布兰德身后的军士小声建议:“长官,要不然……先把准尉放进堑壕里?天亮以后再收殓。”
布兰德心一横,干脆直起身,向着主堡高喊:“隆德莱军士!放下吊桥!”
堡墙后方一阵骚动,射击口里,有人战战兢兢探出半个头来。
“看什么?”戴利·布兰德怒喝,“点起火盆!放下吊桥!”
骑士堡终于被火光点亮,之前为了避免替敌军的枪炮指示目标,堡垒内部只有最低限度的照明。
过了一会,一座简陋的吊桥摇摇晃晃从堡墙上降了下来。
布兰德命人将克里斯·马洛的遗体抬回骑士堡,点上火盆之后,堑壕里的另一具尸体也显露出来。
于是布兰德又命人下到堑壕里,把火枪手的尸体和克里斯·马洛的头颅也捡回去。
既然已经暴露行踪,戴利·布兰德也懒得再躲躲藏藏,他干脆打起火把,光明正大地行动。
布兰德先是爬出死人道,来到斜堤上。
走到近处他才发现,原来“叛军”抬到堑壕前充当的“原木桩”,根本就不是木头,而是成捆成捆的麦秸。
想来,叛军在进攻前释放的烟雾也是用湿麦秸搞出来的来。
布兰德不禁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炼金烟雾。
他刚才还好奇,叛军究竟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原木?难道都是从后方运上来的?那耗费也未免太高了。
要知道,科尼利斯本部长可是把方圆几十里内的树林拉网式地毁了一遍。
甚至到后来,联省人都懒得直接砍树,而是先放火烧,等火灭了,再把没烧干净的过火木伐走,还省了削树枝的时间。
麦秸这种易于获取的可燃物,科尼利斯本部长也派人应烧尽烧。
但是冬小麦的收获季刚刚结束,帕拉图的乡村地区遍地都是麦秸,而且农民们对于联省佬的行为非常抗拒,所以“叛军”能搞来一些麦秸也正常。
只不过,“麦秸可挡不住铅子,更挡不住炮弹,”戴利·布兰德轻蔑地想,“难怪一开炮,叛军就都跑了”
他踢了一脚叛军的掩体——叛军用麦秸,倒是给他省了事。
布兰德上尉原本以为叛军抬上来的是原木,还特意带了斧子和灯油出来。
既然是麦秸,那就简单了。
火把往上一丢,“叛军”的掩体立刻熊熊燃烧起来,瞬间驱散了黑夜,将斜堤照得如同白昼。
“走吧,”布兰德上尉拍了拍手,“去哨所看看。”
考虑到敌军可能的进攻方向,在规划隐蔽路时,蒙泰库科利中校特意拓宽了西南方向的转角,并在那里设置了一处哨所,作为整个防御阵地的最前沿。
中校的判断很准确,叛军今晚的攻势正是从西南方向发起。
而在西南方向的哨所里,布兰德上尉看到了一幅让他做噩梦的景象,焚烧“叛军”掩体的好心情顷刻间无影无踪。
克里斯·马洛的遗体让人看了难过,哨兵们的惨烈死状则不止让人看了难过——布兰德上尉特意挑选的大胆部下,有一半把晚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三个哨兵,全都死在堤道里。
“叛军”的马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撤回主堡;
“叛军”的刀比马还快,三个哨兵里没有一人的尸体是完整的。
一名哨兵几乎被斜着劈成两半,从锁骨到腰腹,只剩一小块肉连着。内脏全都暴露在空气中,滑腻腻的肠子淌了一地,像是肥胖的蛆虫。
还有一名哨兵的左臂不翼而飞,只剩下肩膀,血肉的断面处,森白色的骨茬和粉红色的骨髓清晰可见。
失去胳膊的哨兵在堤道里爬行了一段距离才死去,不止是指甲里,口腔里也都满是肮脏的泥,在场的活人都想不出来是怎样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