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中心只有一横一竖两条土路外加十个指头就能数完的建筑。
狼镇的铁匠也是一名杜萨克,被安置到狼屯后又操起旧营生。铁匠铺原本是在杜萨村,并村设镇后吉拉德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铁匠把铺子搬到镇上来。
铺子简陋的很,连个铺面都没有,锻炉和铁砧敞开对着街道。
一名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赤裸着上身,左手用钳子夹着烧得亮黄的铁条,右手持一柄小锤,正在锻炉边忙碌。
这青年中等身材,比温特斯矮一些也单薄一些。光从体形上来看,和一般印象中魁梧有力的铁匠相差甚远。
但青年手中的铁锤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伴随着他轻巧的敲击,炽热的钢铁被优雅的弯折,眨眼间一枚马蹄铁便显露出了形状。
看着青年锻打铁坯,温特斯突然想起了安娜对凉廊石雕的评价:“不是把石头凿成人像,而是被困在石头里的人被凿了出来。”
眼前这青年的技艺之高超,就连温特斯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
一直看完青年把一枚马蹄铁打好,温特斯才开口问:“铺主在吗?你是铺主的儿子吗?之前来怎么没见过你?”
温特斯开口发问,在全神贯注锻打铁坯的青年才意识到有人来了。他抬头看向温特斯,微笑着点了下头。
青年的面庞被熏得发黑,倒是衬得一口牙齿雪白。
铁匠铺主人老米沙的大嗓门从后院传了出来:“我哪有这福气呀!我家那小子要能是有贝里昂一半操行,我都死而无憾啦长官。”
米沙来到前院,指着青年介绍道:“这是新教徒村的贝里昂,您之前来的时候他去城里进料了。贝里昂,这位是本镇长官蒙塔涅少尉!”
打铁的青年——贝里昂似乎有些放不开,挤出一丝笑容鞠了个躬,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是你的学徒吗?”温特斯也颔首回礼,笑着问米沙:“手艺可真不赖。”
“嗯,我是米沙师傅的学徒。”贝里昂拘束地答道。
“用不着照顾我面子!”老米沙爽朗大笑着拍了拍贝里昂后背:“我哪配让人家当学徒,这小子本事可比我强多啦!在老家他也是个炉主,逃难把家业丢啦!我都拿这棒小伙当合伙人看待。我家那混小子不争气,这炉子早晚是小贝里昂的。就是可惜我没个女娃……”
眼见老米沙絮絮叨叨地又不知道说哪去了,温特斯赶紧打断道:“我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长官的吩咐,我肯定上心呐!”老米沙笑呵呵跑回了后院:“您在这等一会啊!”
没过一会,米沙双手捧着用红布包裹的长条物体走了出来:“您看看,中不中意?”
揭开红布,下面赫然是三根刀条。
温特斯空着双手上了马车,莫名其妙就被发配到了狼镇,佩剑、佩枪什么都没带。
可身为驻镇官连一柄趁手的兵器都没有怎么行?于是温特斯就找上了铁匠米沙,想要打几件刀剑。
温特斯的订单是:一柄长剑形制的练习剑,一柄开刃长剑,一柄单手佩剑,最后再加一柄杜萨马刀。
在古代语中“杜萨”一词便是指杜萨克们用的那种特殊形制的狭长马刀,杜萨克直译过来便是“用杜萨马刀的人”。至于杜萨和杜萨克这两个词哪个先出现,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既然有机会学习杜萨人的马刀术,温特斯当然不会错过。他现在正和吉拉德学习杜萨克的马刀术,所以在订单里又加上了一柄马刀。
可就是这份丰厚的订单让米沙犯了难。按老米沙的说法,刀剑他倒是能打,可质量嘛……没有城里那种现成的剑条来的好,价格还要比现成剑条来的贵。
现在市面上贩卖的,都是蒙塔共和国索林根市出产的剑条。
据说老米沙说,在索林根一名铁匠只负责一道工序,一根剑条要经十几个铁匠的手才能完工。那里的铁匠们高度分化,就连负责退火的铁匠都有独立的行会。
所以索林根出产的剑条即使加上运费,也比其他地方铁匠的售价便宜,质量还更好。个体户刀剑匠们被挤兑得吐血,纷纷转行。
哪怕是在帕拉图共和国,也已经有许多铁匠放弃了锻打刀剑的活计。不再生产刀剑,而是老老实实当刀剑的搬运工。
所以老米沙的意见是:如果不着急用就等一等,等他从城里定现成的剑条发过来。
唯独杜萨军刀很好办,老米沙表示他可以去村子里收几根闲置的刀条回来,刀具他这铺子倒是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