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联盟各国的政府,乃至于各国军方而言,剥夺一名军官的军籍都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事情还得从联盟草创时说起。
那时候,诸共和国境内的大小贵族不甘特权被取缔,纷纷打出旗帜武装割据。
一时间海湾之地烽烟四起,初生的联盟如同风中残烛般朝不保夕。
看样子共和政权仿佛刚刚降生便即将迎来她的末日。
但塞纳斯联盟还有一支军队,一支由内德·史密斯率领的军队。那个时候还不分诸共和国,塞纳斯人只称那支军队为“联盟军”。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那个时候各地的贵族叛党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联盟军本身就是这片土地上拳头最硬的叛党。
面对血与火中锤炼成型的联盟军,即便是“屠夫”阿尔良公爵最后都唯有兵败自尽,海湾之畔还有谁是联盟军的对手?
大炮轰平塔楼,坑道炸碎城堡,武装割据的贵族尽数被联盟军轻松镇压剿灭。
随着公开叛乱的伯爵一个接一个被联盟军吊上城头,残存的旧统治阶级这才明白,武力对抗就是找死。
于是他们依托在地方上盘根错节的势力,主动进入各地议会开始玩起政党政治。
那几年,诸共和国的政治生态十分滑稽荒诞。
贵族势力逐渐占领各地方议会,新生的共和政权所在的大型城市宛如汪洋中的孤岛。
所谓的民选议员不过是旧贵族换套衣服,军队反倒成为民主共和的中流砥柱。
“清算联盟军在主权战争时期的罪行!”、“审判内德·史密斯!”之类的呼吁此起彼伏。
塞纳斯海湾之畔大有乡村包围城市、和平演变政权、喜迎皇帝再临的味道。
基于保护军队的考虑,同时也是担忧旧贵族势力夺权后控制军队反攻倒算,诸共和国政府在那几年都给予本国军队相当程度的放权。
那个时期的联盟军也确实是呱呱坠地的共和国的最后一道屏障。
旧贵族势力三番五次试图开历史倒车,最后都被诸共和国军方重拳粉碎。
光联省最高议会就被军队强制取缔过三次,“炮轰国务宫”的故事至今还在圭土市民中口耳相传。
但这剂猛药也有许多后遗症,其中之一便是联省陆军最后自成体系,以至于今天尾大不掉。
“除叛国及间谍罪行,不得剥夺军官军籍”的宪法修正案也是在同一时期通过。
只要一名军官没有叛国或当间谍,不管他干了什么,哪怕是他指挥失当葬送成千上万的士兵,也不能因此把他踢出军队。
这是对于联盟军官的终极保护。
但这条修正案也间接导致一个结果:哪怕某个军官把某个大人物得罪的再狠,对方也不能开除他的军籍。
所以那些不讨高层喜欢的下级军官只有两个去处:
要么被滚去海外军区,成为光荣的海外派遣军;
要么被调到战史处,坐冷板凳、修战史。
这两条是诸共和国军队不成文的习俗。
海外派遣军是直属于联盟政府的军事机关,不归任何加盟国管辖。去了那里就等于失去了诸共和国军人的身份,一向是有去无回。
而不了解其中潜规则的后世历史学家读起这段时期的联盟军战史,总会觉得十分古怪。
相比帝国战史的歌功颂德、夸耀武功,联盟军撰写的战史措辞黑酸讥讽、语调阴阳怪气,字里行间的酸气都快要液化成实体。
而我们的约翰·杰士卡中校在被高层讨厌的军官中,也属于特别被讨厌的类型。
所以十二年前他从帕拉图军队被调去海外军部,在那里负责修战史。
……
初次见面,三个少尉当然不知道杰士卡中校“去而复返”的传奇人生。
但听中校说他刚从海外回家,巴德立刻想通了是怎么回事。
巴德轻声提醒道:“长官,这位蒙塔涅少尉和这位切利尼少尉是维内塔人。而我是联省人。”
“维内塔人跑到帕拉图来任职?”杰士卡中校疑惑地问:“难道陆院现在不是‘从哪来,回哪去’,而是打散分配了?”
得了,看来这位是真不知道内情,巴德简明扼要地给中校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联省和维内塔的龃龉,我在海外也有所耳闻。”听过讲述,中校也是唏嘘不已:“你们是真的倒霉,被夹在缝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