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被鹞子赶进草丛,草丛也会保护它。”白狮向后倒去,仰躺在斜坡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控弦数万的蛮酋,倒像普普通通的牧人:“一点我们把彼此当作‘人’来看待,再想互相杀戮就很难了。”
“可我杀了你们的人,很多……很多。”
“我也杀了你们的人,很多很多。”白狮的褐色眼睛低垂着:“人当然会有仇恨,仇恨让人觉得舒坦。仇恨不让人痛苦,理解敌人才痛苦。假如我现在刺你两刀,你就能舒坦很多。我们又成了敌人,只要竭力杀死对方就好。”
这次轮到温特斯沉默。
许久,温特斯开口:“你能理解帕拉图人?能理解他们要来杀你,杀你的人?”
“我理解,不代表我赞同。我理解,所以我更坚定。”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温特斯的语速越来越快:“你们不停地告诉我,你们不是野蛮人,你们也是人,也过生活。但是这没意义,你知道吗?这没意义!”
白狮和小狮子静静听着。
温特斯情绪越来越激动:“如果我不被带到帕拉图,我们能成为朋友,我会请你到我家做客!但是我来了帕拉图,我站在那个位置,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你们是野蛮人也好,不是野蛮人也好,都没有意义!你们……”
白狮伸手示意温特斯停下,他叹了口气,说:“你不必考虑这么多。我来问你,如果你在战场遇上我,你会留手吗?”
温特斯摇了摇头。
“我也不会,但是战争已经结束了。”
“暂时而已。”
“那就得过且过吧。”
“你不杀我,有一天可能是我杀了你。”
“那就等那天到来再说。”
温特斯又一次陷入沉默。
“我不是劝你放下仇恨,我对帕拉图人仍旧怀着最强烈的仇恨。”白狮看着温特斯的眼睛:“只是你要让自己好受一些,无论用什么办法。你救过我的妹妹和弟弟,他们又救了你,事情就是这样。”
“赫斯塔斯他们付了血钱,小狮子与我并不相欠。”
白狮微微摇头:“你以为是买卖,我却认为是羁绊。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谁知道命运还为我们安排了什么?
我们并不认识,但是看到你,我却想起很多年前的我。有一个人,杀了我父亲;同样是这个人,救回了我的母亲、弟弟和妹妹。我该如何看待他?我也不知道。
我们被河水裹挟着走,我们的痛苦、思考和挣扎对于河水而言并不重要。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只有很少数人最终能有改变河水流向的机会。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左右河水流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今天的所思所想。
而现在……你只需要让自己好过一些。”
温特斯咀嚼着白狮的话。
白狮如同兄长那样,轻轻拍了拍温特斯的胳膊:“去拿点肉,很好吃的。小狮子想错了,你不会留在这里。把腿伤养好,你就走吧。”
说罢,白狮起身朝着篝火走去。
“你呢!你改变河水流向了吗?”温特斯冲着白狮的背影大喊。
“没有。”白狮头也不回:“但我从未忘记过去的我。”
温特斯呆呆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小狮子不懂这两个男人在说什么,他轻扯温特斯的衣袖:“走吧,我领你吃肉去。”
温特斯突然箭步走向白狮。
小狮子甚至来不及阻拦,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拦。
白狮的“那可儿”们大惊失色,或是去抓刀,或是赤手空拳扑向温特斯。
但是温特斯没有动手,没有伤人。
他就站在白狮面前,平静地说:“我想和你买一样东西。”
“继续说。”白狮低头切着肉。
“帕拉图俘虏,所有。”
“价格。”
“两吨黄金。”
……
……
……
温特斯回到额儿伦的毡帐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白狮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哈哈大笑,递给温特斯一块手把肉。
点点灯光从毡帐里透出,显然额儿伦在等着他回来。
温特斯掀开毡帐,浑身寒毛骤然竖起,狂风打着旋掠过他的身体。
一个庞然大物朝他扑来。
温特斯猝不及防,被直接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