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青翎羽站起身说话:“子弟们送信来,说两腿人在上游的防御很松懈。甘泉、绰马罕等儿郎都已经过了河,既然两腿人在这里挡着,那你我应该躲开他们,绕到上游或下游去。”
大帐内又是一阵赞同声。
对于“不战而走”这种事,赫德人毫无心理负担。在赫德文化里,更没有对“逃跑”的道德约束。
利则进、不利则退,打不过就跑,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实际情况总是比合理情况更加滑稽。
此刻出现在大帐里的特尔敦贵族,全是没能过河的首领。他们没能过河,是因为对岸有守军挡着。
按理来说……你在下游堵着我,那我绕到上游劫掠不就行了?
但是特尔敦贵族不能绕行,他们可以小范围的迂回,但是不能上百公里的大范围机动。
他们并非死脑筋、不松口、不想绕路——事实上,他们想得发疯。
例如泰赤。
听闻别人攻入新垦地大发横财,再看看自家日渐消瘦的牛马,泰赤的心呦,就像被按在烧红的铁板上煎一样疼。
但是泰赤不能走,因烤火者的军令约束,他不得不留在这里。
特尔敦人的行军路线不仅仅是“怎么走路”那么简单,同时也是分配利益的方式。
泰赤如果去别的地方劫掠,那就等于是去挤别人家的羊奶。
烤火者议定行军路线,也唯有烤火者可以修改。
凡是诸科塔能决定的事情,他们一言九鼎;凡是诸科塔不能决定的事情,任何越界尝试都会招致最严厉的惩处——头狼不会允许任何狼群成员挑战他的权威,哪怕是头狼的亲叔叔也不行。
大帐里的特尔敦贵族们盼星星、盼月亮,苦苦等了三天,终于等到烤火者。
人人都在等着烤火者发话,然后赶紧离开面前这块硬骨头,去更容易下口的地方大快朵颐。
烤火者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提问:“塔尔台是生、是死,你等可否知道?”
没人知道。
有科塔告知烤火者:“活着的人里没有,死的……两腿人把尸体都拖走了。”
“你等收容的塔尔台的人,都交给我。”烤火者粗声粗气地说:“我要向他们问话。”
也没人反对,毕竟塔尔台部没几个活人了。
“那塔尔台的马匹、财货呢?”有科塔问。
“你等留着吧。”
原来只是交几个人出去,那便更加没人反对。
大帐内再次安静下来,众人都在等烤火者发话,说更关键的东西。
烤火者沉吟道:“你我……”
“大汗!”帐外箭筒士的急迫喊声打断了烤火者的话,大帐内正在举行军议,箭筒士不敢进来:“对岸派了信使过来!”
“什么?”烤火者遽然而起,三步就迈到帐门处,一脚踢开帐帘:“在哪?”
大帐里也如同炸锅,众科塔纷纷起身,彼此交头接耳地询问、打听。
“闭嘴!”烤火者大喝。
大帐里猛地安静下来。
于是撤掉蒙布,敞开天窗,大帐里陡然变得明亮。烤火者回到上座,诸科塔分坐两侧,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信使被带上前来。
刚进大帐,信使便一骨碌跪倒,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地毯里。
烤火者没说话。老通译会意,用通用语询问:“你是何人?”
信使开口,说得却是赫德语。但他的声音像蚊子一样细,根本听不清。
一众特尔敦贵族交换眼神,最后还是泰赤捺不住火气:“没卵的骟马!给我大声说话!”
“塔尔台头人!我是塔尔台头人家里使唤的!”
使唤的,就是奴隶。家里使唤的,就是比较受宠信的奴隶。
烤火者的脸色阴沉下来。
“塔尔台?”老通译的眼睛眯缝着,替烤火者问:“塔尔台是死是活?”
“不不不……不知道。”
“他怎么过的河?”老通译问押送信使的箭筒士。
“坐木筏。”
“就他一个人。”
“是。”
泰赤不耐烦地一拍桌子,喝问信使:“两腿人要你来干什么?”
信使战战兢兢伏在地上,颤声回答:“送口信。”
“什么口信?说!”
信使喉结翻动,不敢开口。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