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峰郡,热沃丹。
“没有通行证。”伊万将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他已经有些厌烦:“谁也不能离开。”
被拦下的马车装着一户四口之家以及这个家庭的全部细软财产,体型颇为富态的男主人亲自赶车,女主人则抱着一双儿女藏在车厢内。
消息比瘟疫传得还快,持弓的白马骑士还没驾临热沃丹,但是圣克镇有瘟疫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
说来无奈,烽烟四起的时候,铁峰郡的平民惊恐地涌入热沃丹寻求庇护;而当瘟疫接踵而来时,人们又急切地想要逃离拥挤的城市。
“哎呀,走得匆忙,来不及讨要通行证。”男主人讨好地笑着,粗短的手指灵活地塞给伊万一个鼓鼓囊囊小皮袋:“行个方便嘛,长官。”
袋子硬邦邦的,是钱币的触感。
伊万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动心是不可能的,阿克西妮亚和孩子还指望着他。
自从开始备战,热沃丹的物价就只有涨、没有跌。虽然面粉有配给,但是伊万家中已经很久没见过荤腥了。
“先生。”伊万没有接过皮袋,因为口鼻被三角巾蒙住,他的声音有些发闷:“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叫啥,您家应该是挺有钱的”
胖胖的男主人心里“咯噔”一声,看来被狠宰一刀已是不可避免。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是迎上笑脸:“我叫伊万,长官阁下,伊万阿斯塔。”
“哦?你也叫伊万。”
“这么说来咱们同名?”男主人使劲迎合着对方:“真巧,真巧。”
“阿斯塔先生。”伊万的话被打断,思路也跟着断了。他沉默片刻,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整理语言:“您这模样,一看就是有钱的阔佬,指不定还是有学问的人。若是平日走在大街上,您都不会拿正眼瞧我,我说得没错吧?”
男主人越来越糊涂了,他打了个哈哈:“哎呀,伊万老弟您想哪里去啦?”
“可是您现在却拿出钱来,主动塞给我。”伊万不理会对方,继续往下说:“您这样做,因为您认为我是有权力的人。至少现在,我有权力放你走。是这样吧?”
“啊?”简单的行贿突然上升到哲学辩论,男主人的脑筋一时间转不过来。
“其实我什么权力都没有。只有保民官阁下有权力放你走,我只有权拦下你。现在我收了你的钱,要不到明天日出我就得被吊死。”一股脑把心中所想全都倒出来,伊万长舒了一口气,期盼地看向对方:“您是在要求我行使我没有的权力听懂我说的意思了嘛?”
对于这一家人而言,他们是第一次见到伊万,第一次试图向伊万行贿。
但是对于伊万而言,这已经是他第“不知多少”次面对塞来的钱袋。双方因此形成了一种不对等的关系。
伊万的话,是他对所有行贿者的发泄,也是他的思考成果说服自己不受贿的理由。
男主人则是云里雾里,他不过是想塞点钱打点对方,却被莫名其妙地说教一通。
男主人狐疑地盯着伊万看了好一会,小声地问:“您是要加钱吗?”
“不要。”伊万面无表情:“没有通行证,谁也不能离开。”
与此同时,在热沃丹与王桥镇之间的道路上,一队骑兵正在劝阻一行难民。
骑兵仅有十二骑,难民却有上百人。
“热沃丹可是在闹瘟疫啊!”为首的骑兵年纪不大,他拦在道路正中央,挥着胳膊,用还有些稚嫩的声音竭力大喊:“回去啊!大家!”
难民们不敢冲击骑兵,但也没人愿意就此离开。
僵持之际,一位老人拄着长杖,颤颤巍巍走出人群,哀求道:“老爷啊!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啊!瘟疫俺们没看到,但挨饿是实打实的。蛮人把庄子的粮食都抢了、烧了,俺们是真的捱不下去了。老爷啊!求求您发发慈悲,放我们过去吧!”
一位瘦骨嶙峋的母亲也走出人群,抱着尚在襁褓的婴儿,向骑兵们哭求。
原本不敢有动作的人群随之变得躁动,难民们迈开脚步,走向骑兵队。
“请听我说!”为首的年轻骑兵高喊:“赈济粮马上就到!”
然而嘈杂的蹄声和哭喊盖住了年轻骑兵的声音,没人听到他说了什么,更没人在意他说了什么。
年轻骑兵咬着牙挥了挥手,十二名骑兵调转马身,扬鞭离开。
“他们退了!”人群欢呼雀跃。
旋即有人惊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