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尉官也不敢作声,甚至不敢大幅度呼吸,他站在楼梯上,等待上校的决断。
“出击。”博德上校无言咀嚼着这个词,反复权衡利弊。
萨内尔攥紧两个拳头,却暴露出脆弱的胸膛。
对于这种两翼重、中间薄的阵型,正应该集中所有骑兵,从凸出于战线的河谷村高地发起冲击。先击溃战场中段的新垦地派遣军,再割裂敌军左右翼。只要寻机歼灭一翼,另一翼不攻自破。
但是会战永远不会遵循计划进行,更不会按照参与者的意愿发展。它就像一头发狂的公牛,不仅无时无刻不在拼命挣扎以把骑手甩下后背,还要把骑手的膝盖、大腿也踏碎。
“大炮,大炮,大炮……”博德上校转身看向东北方向的炮兵阵地。
大炮的出现改变了力量的平衡,使得三郡联军作为防守方的战术优势不复存在——毫不夸张地说,它改变了一切。
萨内尔把大炮架设在对岸的土岗上,那里是战场地势第二高的位置,俯瞰村庄东面和北面的田野。
如果联军骑兵从河谷村出发,攻击新垦地派遣军的部队,他们的侧翼将会被冰雹一般的霰弹横扫;
如果联军骑兵出现在北分战场,他们同样要承受河对岸高地泼下的死亡之雨。
毫不夸张地说,在敌军把大炮推上战场以前,三郡联军的首要任务是夺取胜利;
在敌军把大炮推上战场以后,三郡联军的燃眉之急变成摧毁大炮——在自身被炮火击溃之前。
折磨着历史上每一位统帅的困境,此刻也在煎熬着博德·盖茨的内心。
当萨内尔在敌军右翼投入重兵,战前制定的“左勾拳”计划就已经破产。
即使斯库尔能击退当面之敌,在敌军右翼保有预备部队的情况下,他们也难以攻上炮兵阵地。
与战前预想相反,仅有半个“第六军团”的敌军左翼是敌军战线最薄弱的环节,也是联军唯一可能占据兵力优势的分战场。
“我的策略是错的?”博德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想:“是否应该变‘左勾拳’为‘右勾拳’?”
可是他想起萨内尔眼角的笑意,想起对方过往的种种诡诈、行险之举,他又不禁怀疑:“有没有什么我忽略的东西?萨内尔的策略真的就如我所见到的那样?我是否在踏入他的陷阱?”
没人能给他答案。
因为把三军士卒的性命握在手里,带着他们踏入不确定的未来,这便是军事统帅的使命。
这份责任,没人能替博德·盖茨承担,而博德·盖茨必须要为所有人的生死负责、为此处会战的胜败负责、乃至为会战结果将会引发的地震与海啸负责。
踏错一步,粉身碎骨。
教堂大钟传出一声巨响,正在等待命令的白山郡尉官惊得一激灵。
博德上校转过身,紧紧抓着断臂末肢,眼中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已作出决定。”上校说。
尉官靴跟下意识并拢,直挺挺地站好。
“命令——盖萨·阿多尼斯上校,以三个大队兵力,纵击东岸敌军。”博德上校停顿了一下,转头盯向盘踞在对岸土岗上的八门重炮:“命令——洛松上尉,准备强攻敌军炮兵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