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湖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风韵犹存的酒馆老板娘左臂夹着瓶子和杯子,右手高高端着盘子,在后背和桌椅之间辗转腾挪,一步三摇地来到几人桌旁。
她先放下盘子——盘子里半边装着些腌渍小菜,另外半边摆着切好片的咸肥猪肉——又放下杯子和酒瓶,最后将老杜萨克倒扣的杯子拿起来,亲手倒上酒。
“别这么急嘛?”酒馆女主人娇嗔地白了老杜萨克一眼。
面对这等厉害角色,吉拉德也败下阵来。
桌子另一端的圆脸胖子和半大小子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老板娘。”吉拉德轻咳一声,掏出钱袋直接交给酒馆女主人,嘱咐道:“劳烦你留神下,只要这张桌子上的酒瓶空了,你就拿一瓶新的来。”
“好的。”女主人故意拖着长音,她指了指盘子里的下酒菜,笑嘻嘻地说:“这是送的。”
说完,她就收走喝空的酒瓶,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临走时,还不忘给金发男子抛了个媚眼。
这一次,轮到圆脸胖子和半大小子花了点时间从冲击中恢复过来。
“我就说得出来住!”圆脸胖子嘿嘿笑着:“要是住在血狼给咱们安排的地方,能看到这等风光吗?”
半大小子撇了撇嘴,有点不敢置信地问父亲:“您出门办事,都是……”
“不是。”木讷中年男人言简意赅地回答。
“别想歪了,小子,这里是喝酒的地方,老板娘那套把戏,不过是招徕客人的手段。”吉拉德笑着插话,他环视客满为患的酒馆,耸了耸肩:“挺管用的,不是吗?”
半大小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吉拉德拿起酒瓶起身,一边给同桌其他人倒酒,一边调侃坐在对面的年轻人:“酒我请,下酒菜你请,这下咱们可是扯平了。”
金发男子不由得苦笑起来。
“嗨,酒喝了两瓶,还没交换名字。”给所有人都倒上酒以后,吉拉德主动通告:“我是吉拉德·普来尼诺维奇·米切尔。按照帕拉图人的叫法,我应该叫‘米切尔·吉拉德’。”
“我叫米哈尹尔,做木材生意的。”圆脸胖子也跟着介绍了自己,然后又帮忙介绍同行的父子:“这位是马季雅·米洛克,这位是马季雅·劳尔。”
老马季雅点了下头,小马季雅也害羞的跟着点了下头。
“可以叫我齐格飞。”金发男子颔首。
“那么,第一杯酒。”吉拉德举杯:“为了内德·史密斯元帅。”
“为了内德·史密斯元帅。”老马季雅严肃地祝酒。
小马季雅和胖木材商米哈尹尔也跟着附和。
名为齐格飞的金发男子笑了笑,没有吭声。
萍水相逢的众人饮下今晚的开场酒,就连小马季雅也在父亲的允许下喝了半杯——当然,因为某两位先生原本就已经喝了很多,所以这杯酒到底算不算开场酒,有待商榷。
干了一杯酒以后,吉拉德立刻拿起一小根酸黄瓜放进嘴里咀嚼。
小马季雅也学着老杜萨克的样子,却被酸得直打哆嗦。
别人都在和涌上食道的灼烧感对抗的时候,坐在桌角的齐格飞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他压根没喝。
“托尔梅斯的内德……”金发剑士凝视着杯中的倒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叹息中蕴着三分追忆和七分遗憾。
“既然你们都曾在那个人麾下效力。”齐格飞看向老杜萨克和老马季雅,认真地问:“可否告诉我,内德·史密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吉拉德和老马季雅对视了一眼。
“一个勇敢的人。”吉拉德回答:“带领我们打了无数的胜仗。”
“一个善良的人。”老马季雅回答:“从不为自己谋取私利。”
“勇敢不一定能打胜仗。”齐格飞轻轻摇头:“善良也不一定等于无私。”
对于面前这个年轻人居高临下评价老元帅的态度,吉拉德和老马季雅都感到一丝丝不悦。
“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们有多么发自内心地敬重他。能够赢得士兵的敬重而不是畏惧的统帅,配得上第一杯酒。”齐格飞又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有机会亲自面对他……”
他举起酒杯,独自祝酒:“敬内德·史密斯,阿尔良公爵之后最伟大的军事家,两次击败帝国之人,联盟的缔造者,诸共和国唯一的元帅。”
说罢,齐格飞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