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完步,回到家门外,池雪焰目送贺桥驱车离开,伫立在路边懒洋洋地同他挥手道别。
等轿车马达声彻底远去,做足了表面功夫,他才回身往家里走。
房子里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味,玲姨下班前将它们搬到了阳台,说等风干了可以做成香包,不要浪费这么多鲜花。
池雪焰一进屋,就看到特意留在客厅等他的母亲。
韩真真正倚在沙发上敷面膜,语气八卦地问他:“戒指好不好看?”
其实他还没打开过那个丝绒盒子,只能模棱两可道:“还行,暂时戴一下,以后再换。”
韩真真哦了一声,换了个话题:“你们俩走在一起,看着还挺般配的。”
池雪焰太了解她,失笑道:“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韩真真小声道,“贺桥看起来是个好孩子,但万一相处起来不好,你就收拾他,我和你爸也跟你一起收拾他。”
她说得很快,似乎是不想让儿子觉得厌烦,又转而问道:“领证这么仓促,那婚礼还要不要?你想办吗?”
“想。”池雪焰耐心地回答她,“我们还没想好要什么风格,你喜欢哪种?”
以两边的家庭背景,婚事自然不会无声无息地进行。
“我要好好想想,现在新花样太多了。”韩真真总算高兴了一点,嘀咕着,“对了,我得去找人算个好日子。”
看出母亲轻松神情背后的担忧与不舍,池雪焰难得没有反对她的迷信举动。
他去厨房热了牛奶,放到韩真真面前,再细心地插上吸管:“敷完面膜早点睡觉,我先上楼洗澡。”
重新静下来的夜里,窝在沙发里的母亲朝忽然间有了伴侣的儿子招招手:“焰焰,晚安。”
池雪焰的手心握着小巧坚固的戒指盒,褪去了平日里的散漫不羁,回眸温驯地应声:“晚安,妈。”
漫长又特殊的一日终于结束。
池雪焰抓住周末的尾巴,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起来,他说要去找贺桥,恢复了往日模样的韩真真当即摆摆手赶他出门。
穿过熟悉的街道,池雪焰独自走进霓虹灯尚未亮起的sca酒吧。
营业时间还没到,店里没有客人,四处残留着狂欢后的痕迹,王绍京扶着梯子,站在上面的酒吧员工正小心翼翼地揭下电影海报。
大反派医生的白色衣角被卷起,放进幽深的海报筒里。
王绍京见到他来,略显惊讶:“大白天的,稀客啊。”
池雪焰笑了笑:“过来坐坐。”
再次来到这个曾经意味着快乐和放松的地方,已有了全然不同的心境。
这是他命运陡然扭转的。
他在吧台前坐下,王绍京忙完了手头的活,走过来亲自招待他:“喝点什么?”
吧台上放着一个收纳箱,里面全是手机、眼镜、钥匙之类的小物件,池雪焰扫了一眼,应声道:“随便。”
“那就给你来一杯失恋特调。”王绍京打趣道,“一般只有失恋的人才能点,你是例外。”
他动作熟练地调酒,絮叨着琐事:“昨天凌晨玩疯了,到早上才歇,现在年纪大了,我睡了一天才缓过来,一回来又跟当铺老板似的,等着这帮小孩上门来找丢了的东西。对了,那天你走得倒是早,这几年来头一回中途离场,忙去了?”
王绍京说到这儿,将杯子轻轻推到他面前,终于换上正经语气,问候明显有心事的老朋友:“小池,出什么事了?”
听见这个称呼,池雪焰的面孔上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握住了玻璃酒杯,白皙修长的指节上还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说不上来。”池雪焰低声道。
他只是有一点茫然。
一种暂时躲开惊涛骇浪后,凝视着平静海面时缓缓滋生的茫然。
池雪焰不知道下一次风浪会在什么时候来,更不知道它们是否真的会来。
但他的生活已经不可复原地改头换面,要与陌生的爱人携手前行,要极力欺骗最亲近的家人。
尽管他平日里以追求新奇为乐,尽管他尝试说服自己,这都是必要的,可难免在某些瞬间产生深深的怀疑。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吗?
王绍京观察着他晦暗不明的神情,了然道:“你想聊天就叫我,不想的话酒管够,我会记得叫辆车送你回去的,尽量不让你在这儿一觉趴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