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在屋里等了不知道多久,身后才传来细微的响动。
她没有回头,她知道李容山来了。
那道铜门后她曾经在它合上前跑过去看了一眼,那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漆黑的,像是无边无际,告诉她永远也逃不出去。
她在心底想了许多办法,百转千回。
面前落了一道暗影,李容山如往常一样坐在沈微慈对面的凳子上。
只是今日他带来了一副棋。
沈微慈估摸过时辰,李容山来的该是很晚的,至少现在外头应该是天黑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李容山也沉默的叫旁边的丫头摆好棋桌,才看向沈微慈:“满意么?”
沈微慈看了眼棋盘,简陋的凳子搭的棋桌,横在两人面前。
旁边高高的莲花灯柱晃出颤抖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沈微慈点点头:“满意。”
李容山将眼神放在棋盘上,伸手示意沈微慈先下。
沈微慈没说话,先下了一颗子。
静谧的屋子里,只有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声音。
李容山下的很从容。
他自小就研习棋道,连他的老师都不一定下得过他。
无论学习什么,他总要在兄弟中做得最好来引起父皇的注意。
只是无论他做得再好,也没有人会多注意他一眼。
李容山觉得与沈微慈下棋不过是消遣罢了,其实他完全可以拒绝这个提议,他并不想在这里停留太多时间。
宋璋在外头时时刻刻盯着他,他在这里留的太久,并不是好事。
至于为什么还是带着棋来了,或许也是对面前这个女人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她是宋璋的妻,他也并不想让他与宋璋的关系再多一道裂痕。
想尽量照顾好她。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沈微慈的棋艺的确是精湛的,颇有些让他刮目相看,但是仍旧下不过他。
意识到呆的的确有些久了,李容山觉得自己不能再留了。
他落下一子,开始认真。
沈微慈察觉到李容山的变化,她也知道自己下不过李容山,她依旧慢悠悠的落子,忽然开口问:“二殿下喜欢雪么?”
李容山微微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沈微慈低垂的眉目上,光色跃在她眉间,娴静温婉,长睫下落下一层阴影,给人一种忘记时间的宁静。
她身上没有深陷囫囵的慌张,反是将这件囚禁她的屋子衬出几分静好的馨香来。
他忽然有点明白如宋璋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女人。
李容山手上的棋子依旧气势汹汹的攻城略地,想要结束这一场棋局。
他淡淡道:“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沈微慈仍旧低着头看着棋盘,声音也很轻:“小时候我过的并不好,雪天很冷,雪再美我也不想出去看。”
“但是现在我却喜欢看雪了。”
李容山派人去了解过沈微慈,知道对于沈微慈的出身来历,他心里明澈。
两人的经历颇有些相似之处,都是被父亲抛弃的人。
都是不被人认可的身份。
如今又一伸手都能摸到富贵。
李容山没说话,落下一子。
沈微慈看李容山的棋子已堵了她大半的路,她没多少位置可走了。
她问:“今年我还能看见雪么?”
李容山悬住打算落子的手,对上沈微慈的视线,眉眼淡淡:“雪年年都有。”
沈微慈明白李容山的意思了。
这个冬天她大抵都出不去了。
她点点头,又道:“这两天我总能听到外头的风雪声,屋子里太凉了,见不到日光。”
“也没人陪我说话。”
“你明日还能过来与我下棋么。”
李容山收回手指微微蹙眉,似是思索了下,又看着沈微慈:“有空我会过来。”
他在这里留的越久,只会留下更多的破绽给宋璋。
他稍微有些后悔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
或许面前这个女人,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他视线落到了旁边的灯柱上,上头又被系了一根布条,是她计算天数的。
李容山让人收拾了棋盘,又拿出匕首,一边割开伤口一边道:“现在快过时辰了,你不用血,你体内的蛊虫就会躁动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