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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顶一万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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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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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庄。”

老詹:

“好像见过你。”

杨百顺:

“我过去杀过猪,师傅叫老曾。”

老詹恍然大悟:

“老曾我认识。老曾呢?”

杨百顺:

“我现在不杀猪了,学染布。”

老詹也没追究其中的原委,开始切入正题:

“晓得我吗?”

杨百顺:

“全县人都晓得,你让人信主。”

老詹大感欣慰,几十年的教没有白传。又用手拍杨百顺的肩:

“你想信主吗?”

老詹这话问人问过千万遍,千万遍的回答都是:“不想。”久而久之,老詹见人只是这么一问,往往不等别人回答,他已经提前自问自答:“你想信主吗,不想吧?”但令老詹没想到的是,杨百顺脱口而出:

“想。”

杨百顺说完没有什么,老詹倒大吃一惊,好像不是他问杨百顺,而是杨百顺在问他。他不禁反问:

“为啥?”

杨百顺:

“我原来杀猪时,听你说过,信了主,就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前两件事我不糊涂,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后一个往哪儿去,这几年愁死我了。”

老詹拍了一下大腿:

“主想引导众生的,主要就是这个;前两个说的都是过去的事,倒还在其次。”

杨百顺:

“我信了主,你能给我找个事由吗?”

老詹这时才明白,两人话说得一样,意思不一样,老詹愣在那里:

“你不是在染坊吗?为啥还找事由呢?”

杨百顺绕过染坊,指了指身边的小赵:

“我想像他一样,信了主,每天骑车,卖葱。”

他一说这话,老詹还没反应过来,小赵立马急了。小赵急并不是说杨百顺要抢他的饭碗,而是他竟用信主,来哄骗老詹;用信主,来哄骗事由。但他不说这个,指着杨百顺的脸,冷笑一声:

“他信啥呀,我早就看出来了,就是没说;看他脸上的血道子,不是跟人打架了,或杀了人,从哪儿逃出来的吧?”

杨百顺争辩:

“你胡说,我没跟人打架,也没杀人,就是不想染布。路上碰到一兔子,想抓兔子,被兔子蹬的。”

老詹趴在杨百顺背上,“吭吭”着鼻子,从侧面看了看杨百顺的脸。看后,觉得也不像杀人的痕迹。老詹在延津待了四十多年,七十岁了,只发展了八个信徒,近些年没碰到一个合适的;现在路途中无意中遇到一个,虽然两人话同意不同,但回答信主那么干脆,四十多年还属少见。就冲这一点,是个可塑的坯子也料不定。正是因为话同意不同,主才引导大家呢。便有意把杨百顺发展成延津信主的第九人。但他说:

“咱先不说事由,你要信主,能让我给你改个名字吗?”

这倒是杨百顺没有想到的。杨百顺:

“改成啥呢?”

老詹想了想:

“你姓杨,就叫杨摩西吧,这可是个好名字。”

老詹想把杨百顺的名字改成杨摩西,也是图个吉利;想借这个名字,像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一样,能把深渊中的延津人,带出苦海;想在自己人生的最后阶段,把天主教在延津发扬光大。但杨百顺没觉得“杨摩西”这个名字好听,但改了名字,或许就有了事由;找着事由就叫杨摩西,找不着事由,自己再把名字改回来;改不改的,不过一个名字,自己从来不叫,都是别人在叫;过去叫杨百顺,倒百事不顺,倒干脆利落地说:

“改名我倒不怕,那个杨百顺,我已经当够了。”

虽然两人初衷不一样,但杨百顺这话,倒跟老詹的意思八九不离十。老詹大为欣慰,“吭吭”着鼻子:

“阿门,就冲这句话,要割断自己,你已经接近主了。从现在起,你就叫杨摩西吧。”

暮色中,小赵噘着嘴,老詹和杨摩西聊着天,三人一块儿往县城赶去。

《一句顶一万句》 第三部分 出延津记 第十节(1)

杨摩西信主之后,并没有像小赵那样骑脚踏车、卖葱,另外去了延津县城北街老鲁的竹业社破竹子。这事由倒是牧师老詹给找的。但破竹子不对杨摩西的心思。不对心思不是杨摩西跟竹子有仇,或那边有小赵骑脚踏车卖葱比着,这山望着那山高,而是做了老詹的徒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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