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位’的爱徒。”说罢还朝东方看了一下。
宣正帝脸上喜色淡去,华柔长公主却不理他,只一味的给在座的太妃、皇后等贵人们发放礼物,果然如她所说,那些个摆在大殿中央的‘难得’之物不过是些常见的摆件,一一送到她们手中的,才算是难得的珍品。
宫中贵人都是看皇帝脸色行事的,就是心里再喜欢,只看皇帝脸色一直淡淡的,众人也纷纷歇了凑趣的心思,不多时,就都起身告辞。不一会,大殿里就喧闹散去,只余宣正帝和华柔长公主面对满殿的‘狼藉’。
华柔长公主慢慢呷了一口新茶,对宣正帝道:“这里乱糟糟的,不如咱们另寻一个干净地儿说话?”
宣正帝起身,带头朝勤政殿走去,手里还拿着那柄飞龙折扇。
华柔长公主紧随其后。
勤政殿顾名思义,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后妃禁止踏足,能来此地的女眷,除了皇后,也就只有华柔长公主了。
宣正帝随意的坐在榻上,道:“说罢,你弄这么一出有何居心?”语气里也听不出喜怒来。
华柔长公主也不杵他,只递给他一个折子,与他慢慢的说起这些个玻璃制品的经济俗物来。若让怀宁郡主来听,就会发现,华柔长公主的这番说辞,竟与莫磐当日说与她们听得话语别无二致。
越听,宣正帝原本散漫的神色越是郑重,最后,竟仔细捧着那道折子仔细研读起来。
华柔长公主也不催他,只慢慢的品茗赏玩殿中摆设,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宣正帝放下手中折子,长舒一口气,赞叹道:“经世大才!”
华柔长公主也满意道:“你觉着,把他给宁儿做女婿怎么样?”
宣正帝皱眉,想要说什么,华柔长公主截断他的话,快人快语道:“聘礼他已经出了,呶,就是这个。”长公主用下巴点点那道折子,示意宣正帝,聘礼他已经看到了,不知道可还满意?反正,她自己是挺满意地。
宣正帝想着空虚的国库,想着军中空饷,想着西北的粮灾,再看看桌上的‘聚宝盆’,他敷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大不了,朕多赏赐一些就是了,等他入仕,高官厚禄也并非不可,何必搭上宁儿?”
华柔长公主冷笑:“高官厚禄,凭他的本事自然唾手可得,哪里要你恩赏?你只说行与不行,可别做那些个得了好处还卖乖的行径!”
宣正帝脸色大变,手指着长公主怒喝道:“华柔,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你就是这么跟你兄长说话的!朕待你还不够优容?!”
华柔长公主也不依不饶,拍桌而起怒声道:“是啊,好一个优容的皇帝陛下!你的优容就是白白葬送我的儿子,你的优容就是拿你外甥的独女平衡你的皇权,你的优容就是霸占你外甥女婿的产业还不给个说法!你的优容,就是无缘无故的圈禁你我的至亲兄长!!”说到最后,她早已泣不成声。
宣正帝一腔愤怒被胞妹的眼泪跟质问堵在胸膛里发不出来。对于她说的那些,的确是他对不起华柔,但是,那不是形势所迫吗,即便他贵为皇帝,也不是万事都能如意的。
对于怀宁的婚事,他必须得慎重考虑,他对华柔长公主挑剔道:“那个小子,身份不堪,如何配得宁儿?”
华柔长公主反问道:“你说的身份不堪,是指他的生母曾是林如海的婢女所以不堪,还是指他的师父是被你圈禁的人所以不堪?”
宣正帝道:“有区别吗?都是无名无分之人!”
华柔长公主冷声道:“真是可惜,这世间有名有份的人大多做着龌龊至极的恶心事,反倒是那‘不堪’之人,至情至性,有情有义,还双手奉上大笔的诚意,我就想不明白了,皇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宣正帝怒道:“你所说的有情有义是对那个悖逆之人吗?要真如此,朕更不能轻饶了他!”
华柔长公主悲声道:“到底是真的悖逆,还是皇兄你的无端猜忌,你我都心知肚明。惠皇兄当年就是因为你的一句猜忌之语,才一怒之下削发出家,至今不婚不嗣,老无所依。好不容易有个他看得上眼的徒弟,还要被你压榨怀疑至此,皇兄,你的心中,可有真正在意信任之人?”
宣正帝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她什么才好。
要是旁人说这些个大逆不道之言,早就被拉出去杖毙了,但说话的偏偏是他的亲妹妹。这些年,他的身边越发难听到‘肺腑之言’了,如今,乍一听到,反倒有些推心置腹的畅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