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师爷虽然不明白老东家为什么会突然如打了鸡血一般的亢奋,但他也没追根究底,听话的去找最好的烫金贴,好让薛鉴亲自写拜帖。
薛鉴特地吩咐汤师爷去送拜帖的时候,着重说明他们是金陵‘丰年好大雪’的薛家,不是其他不入流的人家。
莫磐回到船舱里吃早膳,他接过拜帖仔细打量了一下,随口问道:“薛家?跟荣国府有亲的薛家?”
四大家族的薛家?薛宝钗的父亲?不是说薛宝钗幼年丧父?他现下还没死呢?
薛宝钗能跟林黛玉竞争贾宝玉,那么,她们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想想如今林黛玉才两岁,就算薛宝钗大些,也大不到哪里去?
莫磐将拜帖给林恒看,林恒接过这烫金的拜帖仔细查看了一番,回道:“回大爷,是薛鉴亲笔所写。”
莫磐喝着熬得鲜美的鱼肉粥,他好奇问道:“这一路上,咱们从不见客,这位薛家主怎么就笃定我会见他?‘丰年好大雪’的薛家很有名吗?”
来送拜帖的人特地说明他们是金陵薛家,就是笃定他一定会见他的,为什么?
林恒笑道:“大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或许不知道这位薛家老爷的根底。这薛家,乃是当年追随太/祖的紫薇舍人之后,曾助宁荣二公为太/祖评定乱军立下汗马功劳,当年,就是太/祖也是褒奖有加的。现这薛家老爷送上拜帖,还带来这样的话,想来是想跟大爷续旧的?”
他倒是没往自己身上想。他跟在莫磐身边,除了给莫磐讲解这一路上收到的拜帖以及拜帖后面的人之外,就隐在舱室里,吃喝不愁,无需露面,也不见人。
等到了通州码头,他就会悄悄下船,跟莫磐一行分开,与带着礼物的林府众人会和,一起去荣国府。
莫磐笑了,他道:“咱们有什么旧可续?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噱头罢了,咱们此行紧急,耽误不得,就不见了。夏至,你亲自去好好跟递拜帖的人说,我连日行船,精神不济,恐怠慢了,倒弗了贵主人的好意,不如不见。”
夏至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厮,他年纪要比春分还大些,他继春分之后被选来在莫磐身边伺候,自有他的长处。此时,莫磐叫他去回绝拜帖,他便领命而去。
莫磐同样没想到他在船头遥遥望见的中年男人就是薛鉴,他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是推辞之言,理由都随意的很。
薛鉴被拒绝了,只能叹息一声,不再打扰。
只是不免心里觉着,这位爷也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莫磐先是在城门外的驿站修整一晚,第二日巳时初进的城门,等马车一路慢悠悠的行至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常在长公主身边侍候的内侍刘公公上前跟守门的侍卫递上令牌,说明原委,请侍卫们去通报。
不待一会,就有四个年长的侍卫簇拥着一个少年模样的侍卫从宫门里向他们走来,那少年侍卫手里还拿着刘公公递上去的令牌。
刘公公见了这位少年侍卫,上前行礼赔笑道:“原来今日是冯小领当值,冯小领跟兄弟们都辛苦了,咱们今日初到京城,这是些许心意,还请兄弟们闲了去吃些茶酒,也好解些疲乏。”说罢递上一张薄薄的硬纸卡给这位少年冯姓统领。
冯姓少年统领接过来一看,顿时眼睛一亮,竟是这两年京城里新开的望春楼的贵宾卡,凭此卡,在望春楼里消费可打九折。九折算什么?他冯紫英可不缺银子,稀罕的是手持此卡,可以在望春楼里优先享受一些旁人享受不了的美酒佳肴。
这是什么?这是身份的象征。旁人没有的,他冯紫英有,这就是牌面儿,就是敞亮儿!
这礼,可是有些重了。
冯紫英能小小年纪来给皇城守大门,可不只是托了他老爹的荫庇,胆大心细,心细如发,他才能在这十人小队里当上队长,被人客气的叫一声冯小领。
他将此卡还给刘公公,面上不见半分不舍,他道:“刘爷爷客气了,咱们也是常见的,我要是今儿收了您的份儿,回头我爹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刘爷爷,长公主可好?她老人家什么时候回京?郡主呢?她什么时候回来?车上的可是她新得的郡马爷?”
说罢就笑吟吟的朝马车看去,似是要透过马车缝隙窥见里面的人一般。
刘公公跟冯紫英的对话,莫磐在车里都听的清楚。他见这位冯小领先是推辞了他事先准备的‘打点’,又绕来绕去的跟刘公公叙旧,半点不提进宫的事,他就知道这位小领人虽然看着年少,却并不是见钱眼开,更不是个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