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那真是世界上最难的事,如果谁企图养过宠物,大概能理解一二,但比养宠物要复杂一万倍。或许更像是养小孩,但他没经历过养育婴儿的艰辛,这么说未免自大。
都说三岁一代沟,五岁一天堑,小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他真的一丁点都捉摸不透。
会因为她一句“哥哥”而心软不已,又会因为搞砸了一件又一件事而懊恼,想要讨她欢心,却总是莫名把她惹到,她喜欢紫色,但不喜欢紫色的书包和紫色的裙子,喜欢闪闪发亮的小挂坠,但不喜欢闪闪发亮的发卡,喜欢吃中餐,但最爱的是各种小蛋糕,不喜欢吃海鲜,但喜欢喝海鲜粥,喜欢吃鱼,但不喜欢任何鱼口味的零食……
他记得有次她期末考试考砸了,他去安慰她,坐在书桌前,看她擦了第八次眼泪的时候,他都想去炸学校。
他甚至觉得那都比哄小孩要容易。
“别哭了,一次考不好……还有下一次。”他憋了很久,最终也只说出这么一句。
云舒点点头,可还是哭。
她想要的是什么?这时候需要他做什么?
他不知道,这真是太复杂的一件事,安慰、鼓励、关心,亦或者是批评和压力,他不懂,后来甚至偷偷去翻育儿书,他一个哥哥,把自己当新手老爹使,会因为自己猜对了她的心思而骄傲不已,也会因为无论如何也摸不透她想法而懊恼。
带她去见自己朋友,会因为别人夸她而骄傲,又会因为那些陌生的眼光落在她身上而烦躁,他理不清那是哥哥本能的保护欲,还是纯粹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有时很想把她藏起来,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紧张。
他精心养育的孩子,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和努力,舍不得她出一丁点的事。
孩子长大总是一瞬间,对于他来说,那些陪伴的时刻漫长又难捱,但既痛苦又幸福。
他记得自己去参加她中学毕业典礼,她站在人群中,是最明媚耀眼的那个,一眼就能看到,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和喜悦,让他有些晃神,那天杜少霆陪他一起去,忍不住打趣:“不是吧,你这一脸老父亲的欣慰。”
“她能长这么大,很不容易。”他突然说了句。
杜少霆点了下头,怅然道:“可不是,虽说梁家资产雄厚,不会缺她吃穿,可小孩长大需要很多很多的关爱和耐心,你们对她再好,可毕竟隔着一层,她能这么优秀乖巧,也需要克服很多的压力和痛苦。不过……你也功不可没。”
梁正平和周邵红把云舒当普通小孩养,紧一紧,松一松,大多时候让她自然而野蛮地生长,如果她是从小家庭健全没经历过父母双亡的小孩,或许这会是一套很不错的教育方案,但云舒不是,她需要很多很多的关爱和理解,需要被人紧紧攥住,被人深切地需要。
只有梁思谌做到了。
梁思谌笑了下:“不过她要是知道我怎么想,可能会恨我。”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
梁思谌突然心脏刺痛,赫然惊醒的瞬间,似乎看到云舒指尖动了动。
云舒睁开眼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梁思谌,他好像整个人瘦了一圈,也憔悴了很多,那张脸都有些陌生了,她抬了抬指尖,想要触摸他,可她没有力气,只抬了十多公分,就垂下来了。
她也发不出声音,只那双眼,灼灼看他。
下一秒掌心被他攥住,梁思谌睫毛微颤:“小舒,我是哥哥。”
云舒眨了下眼,想说,我认得,但她喉咙像是堵住了,怎么也张不开嘴,于是指尖轻轻勾了下他的掌心。
她想问悯悯姐怎么样了,有些焦急地看着他,梁思谌先是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只是左右摇着眼珠,最后他才想到,低声安慰她:“梁思悯和季旸都没事,他们比你好多了,都能下床了。”
护士和医生都来了,检查完说了句:“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好好修养,身体慢慢会恢复的。”
梁思谌长吐一口气,坐下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有些摇晃,周邵红说让他去休息,但他摇了下头。
只是陪着她的时光,他如今都格外珍惜,哪怕只是看着她,哪怕他什么也做不了。
云舒醒过来第一天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大多时候还是在昏睡,每次醒过来,他都在,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又固执,好像要把她嵌进眼珠子里。
“你……不累……吗。”云舒开口说的第一句,声音格外的沙哑和低沉,她说,“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