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弥天。
东城像是一头巨兽,卧在漆黑的穹顶下。
城外的东南角黑暗中有黑色身影不断汇涌而来。
没有喊杀声,没有火把,魏军于黑暗中悄然架起云梯往城墙靠去。
一丈、两丈、三丈……
当沉闷的“笃”声响起后,城头依然没有动静。
黑暗中,左起的目光有点点星芒亮起,嘴角上扬。
果然不出所料,实则虚之……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人跟上。
眼下正是偷偷攻城的好机会!
一架、两架、三架……
越来越多的梯子架到了城墙上。
原本离城池较远的将士们也纷纷凑了上去。
既然乾军没有发现,他们便要利用这机会快速登城!
忽然,一道凄厉至极的惨叫声打破了黑暗中的宁静。
不等魏军反应过来,他们便看到城头上一道道黑乎乎的影子砸了下来。
惨呼声瞬间连成一片,“啊——”
“啊啊啊——”
“啊啊——”
城头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一下照亮了整个夜空。
左起瞳孔猛然一缩。
城头上乌泱泱的人影如草垛,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
城墙附近,为了登城减甲、减重的魏武卒一个个如偷偷推粪球的屎壳郎被屎主带了个正着,满是慌乱与惊恐!
不只是谁怒吼了一句,“放!”
只听“嗖嗖嗖”、“呼呼呼”的声音同时响起。
蘸了桐油的火箭如大雨倾盆,当头落下!
霎时间,惨叫声如大浪拍岸,连成哀嚎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夏日烈阳炙烤旱厕的奇怪臭味……
“大乾早有准备!”
左起目光骤缩,来不及去弄清楚这味道从何而来,果断下令,“撤!”
城头上一片喊杀声,又是一波火箭落下,魏军又留下数百尸体!
没了重甲、厚盾防护的魏武卒比寻常兵卒也强不到哪儿去,都是血肉之躯。
中了箭,他们一样要死!
但魏武卒到底是左起亲手练出的百战之师,很快稳住阵脚,将损失降到最低。
火把亮起,照亮了魏军一个个愤怒、沉闷的脸。
周围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自有魏武卒以来,他们还从未如此憋屈过!
尤其是这次奇袭河西,他们总计损失不过几百人,却已经斩杀大乾过万人!
左起目光阴冷,目中杀意如实质。
一人咬牙切齿:“乾人如此狡诈,竟故意引诱我们攻东南角!”
“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左起眯眼,看向一旁满是关切与期待的魏行,又扫视了众人一眼。
他声音低沉,冰冷如同冰窟中捞上来的一般,“判断错误,是我之过。
但我不会让战死的兄弟们白死!”
“所有人听令,轻装前往东城东北角!”
“从那里攻城!”
几个偏将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何?”
左起声音依旧冰冷,“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守将反其道而行之,以实为实,以虚为虚。
他料定我会攻东南角,故而在东南角布置重兵等候。”
“而我受挫,定然退走!”
“但我偏不,定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弟兄们,可愿与我踏平这东城?”
听到左起这般解释,将士们恍然大悟,纷纷低吼,“报仇!”
“夺城!”
“忠诚!”
……
东城城头,刚收割一波魏军人头的胡禄振奋道:“二弟,你真神了,左起果然来攻东南角!”
顾春来摇头淡淡道:“不是我,是大公子说的。”
“大公子?”胡禄瞪大眼睛,“他竟有如此本事,料定左起会攻东城?”
顾春来怜悯地看了一眼胡禄,“不是料定在东城,是他料定左起多疑,擅用狡兵,故此以虚实之计引左起上当。”
似怕胡禄不明白,他又解释道,“此计不只是在东城,在浦津、韩原,都是一样的用!”
胡禄似懂非懂,但很快便不再纠结,扶着城头看向哀嚎一片的城外,“你说他会去东北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