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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芜,向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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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被销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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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向芜不是很清楚输液的意思。所以她懵懵懂懂就被闻负灯拉着走了。

直到她在走廊里碰见了正在输液的病人。

一个硕大的药瓶挂在头顶,手背上插着橡胶管子,一块白色胶布盖住了针头。

她猛地刹住步伐,把自己的胳膊从闻负灯手里抽了出来:“我不要,输液。”

闻负灯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抗拒:“小孩才害怕打针。”

“孩子才不害怕,孩子什么都不懂。”向芜调头就走。

就因为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就因为那时候她什么也不懂,所以他们对自己做什么都是合理的,无论自己接受了什么样的信息都是正确的。

他们每天往她身体里注射各种各样的药物,还抽走大袋大袋她身体里的血。

有的药物让她致幻,有的药物让她过敏直至休克。

她很虚弱,却总是很乖巧地在实验室的人过来的时候,伸出去自己的手臂,任凭他们留下针孔。

周围很多人都死了,只有她活了下来。后来他们抹去了这部分记忆,把她投入了“模型”。

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那个把人分成上中下等的世界,向芜曾经以为自己掌握了世界真相的时代,的确有很多同类在那里耗尽一生的世界……到头来一切只是那些人口中的“模型”。

自己是什么,仍旧是观测对象吗?

“你跑什么,不难受了?”

手臂又被人拉住了,向芜不受控制地向后跌了回去,又被闻负灯稳住身形。

“我不想打针。这对我有害。”向芜讨厌针头,讨厌手背上的淤青。

她讨厌那些随意篡改生命规律的技术,讨厌被欺骗的感觉,讨厌被观测的感觉。

被操纵的感觉如同忽然在阳光触及不到的深海睁开眼睛。

沉积多年的压抑、恐惧、厌恶,都在被意识到的瞬间压了上来,推着她的鼓膜,让她感受到加速的心跳,牵连神经的疼痛,也挤压着她的胃,一只无形的手在她的身体里搅动。

不属于她的东西在膨胀,向芜觉得自己要被挤榨成一摊破碎的蛇皮。

闻负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又是那种,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的表情。

“为什么?”他问。

不是一上来就和她讲,生病要输液,你别抽风。

而是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想?为什么这样抗拒?

培养皿。

闻负灯脑海里再次闪过这个词。

情绪来得像雪崩一样突然,又那样早有预谋。

向芜讷讷地站在那里,被突然想起来的一切击溃了。

“因为、因为……”她反复咬着嘴唇,直到血腥味替代了原本的糖味,“你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会讨厌和逃避吗?”

闻负灯在她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脆弱。

是厚达几米的海上浮冰上的裂痕那样的脆弱。

他盯着被高烧摧残得站都站不稳的女孩,一言不发了很久。

向芜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手被温柔地牵了起来。“好吧,不打针了。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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