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石头轻轻落下。
慢慢悠悠地,罗守娴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成了。”
太阳一点点往天顶爬,慢慢悠悠,又快得吓人。
巳时三刻,穿着一身素青绸袍的年轻人带着几十号人在盛香楼的前厅站定。
对着高高在上的“盛世有香”牌匾深深拜了下去,她深深拜了下去。
“一谢圣恩浩荡,二谢祖上荫庇,三拜刀下清静,四拜火上太平,香传四方,味引客来,吃喝得意,诸事平安。”
起身后,她拍了拍手。
“起门板,八方迎客。”
“是!”
门板卸下,天光照在青砖地上,刀落案上生生响,灶房炊烟阵阵升,盛香楼又迎来了客似云来的一日。
……
“‘新芦伴春蚌,河鱼弄碧池,桃花铺嫩笋,斗酒烹黄鸡。’客官,您要的‘一折惊春宴’四道菜上齐了,另有两碗碧粳米,一会儿给您上。。”
衣着齐整的店小二将四道菜在桌上摆正,略躬了躬身子就退下了。
黑油木桌上,三个细白瓷的盘子围着中间的一瓮碧色热汤,看着很是诱人。
桌旁的男人拿起竹筷在碟子里一杵,先夹了离手边最近的一道菜,举到眼前看了看,笑了。
“‘一折惊春’,名字倒是风雅,菜么,倒是有些平常了。”
将夹过来的菜放在自己面前的细瓷碟里,他语气挑剔地说道:
“芦蒿拌蚌肉,春笋狮子头,一只酒烹鸡,这个鱼羹看着也不出奇……四道菜起个风雅名字就要一两银子,刘贤弟你今日给我推荐的这个盛香楼,可真是个花钱的好地方。”
男人年纪在三十岁上下,唇上留着整齐的短胡子,头戴长者巾,透过网巾能看见他固发用的镶宝小金冠,身上则是穿了青色银丝缎子做的直衣,把玩着筷子的右手上戴了枚白玉马镫戒指。
与他这通身的豪富之气不同,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穿着件略有些褪色的赭石色文士袍,头上就是最寻常的四方平定巾。此时,他的手指缩在袖子里放在身前,并不敢去碰面前的筷子,只低着眉眼笑着说:
“袁三爷您有所不知,维扬城里的知州大人最是勤俭,去年在盛香楼吃过四道时令鲜菜,盛赞盛香楼的菜肴简拙雅致,不失天然之味。那之后,每半月,盛香楼都迎合时令做这样的小宴,三四道菜,一道热汤,看着是寻常模样,能合了贵人心意,才是最大的本事。现在不光是各处衙门里的大人、州学里的学子,连我们书院里的先生偶尔进城,都得来赏一赏、品一品,再写两首诗文赞上一赞。晚生带您来此,绝无一丝敷衍之意。”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伴着一桌幽幽的菜香,让被称作袁三爷的男人点头一笑。
“原来如此,这一两银子里不光是有一餐果腹,还额外送了一份儿来往交情。”
他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手里的筷子磕在了他的戒指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罢了,刘贤弟确实是为我着想。”
袁三爷看一眼小心赔笑的穷酸书生,便低下眼睛先用筷子划了一小块的“桃花裹嫩笋”送进嘴里。
唇齿一动,他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