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溪晚醒来的时候,闻见了淡淡的蜡油味,他揉了揉太阳穴,抬眼就见一排排迎风飘扬的烛火,亮的惊人。
下午来奔丧的人很多,大半都是朝堂同僚,直到半夜人才彻底走完,让他得以休息一会儿,却又不怎么睡得着。
恍惚之间,他记起了第一次跟商扶砚回太府寺的时候,那其实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商扶砚后半生几乎是一心扑在复仇上,对府内管的并不严苛,那些下人虽然不敢欺辱虞溪晚,但也不在意虞溪晚。
一日三餐给他送来,便再无其他。
虞溪晚独自一人在后院过了半年,他都以为他一生就要这么过去了。
那个冬天格外的冷,虞溪晚坐在廊椅上趴着栏杆,百无聊赖的看着远处风景,一只受伤的飞鸟忽然掉进了他的院中,就落在他座下的廊椅下方,飞鸟的叫声脆脆的,细细的,很是可怜。
虞溪晚胸腔中莫名传来一阵酸涩感,就像是看见了被牢笼套住的另一个自己。
他翻下廊椅,将飞鸟抓了起来,想要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椅子太高,他一个人根本上不去。
小厮刚送过饭,下一次送饭是两个时辰后,意味着他要在廊椅下待两个时辰,虞溪晚不害怕等,就怕两个时辰后没有人发现他。
于是他开始尝试往上攀爬,他搬来了石头,踮起了脚尖,将手拉到了最长,但离他最近的那块木头还是有一段距离。
生路近在咫尺,却遥望不可及。
数次尝试过后,虞溪晚放弃了,他在原地,捧着飞鸟,看着远方,默默的等待。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对的,即便是到了饭点,也没有小厮来寻他。
到了夜晚,冷风冻的刺骨,虞溪晚将飞鸟放在怀中,用衣服保暖,自己则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他心里觉得难过,却又哭不出来。
因为他心里明白,即便大哭,也没有人会在意他。
长夜漫漫,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捱,虞溪晚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雪人,没有知觉,没有感情,过了很久,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那是濒死的感觉。
他就快死了。
他好不容易从虞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逃出来,却要死在无人问津的后院。
或许他死了很久都不会有人发现。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也不会难过,只会觉得麻烦。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有必要继续活着,虞溪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想:下辈子可以投一个家世差一点的人家,只要有人真正的偏爱他就好了。
就在意识消散前,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喊,那是商扶砚的声音,虞溪晚强撑着抬起眼皮,他看见了无数的火光。
那是下人们举着火把在寻他。
有人在找他,这个认知让虞溪晚心中一喜,就要开口,又忽然想到,被救上去,还是要一个人留在后院,一个人活着有意义吗?
就好像之前来送饭的小厮说的:“没爹娘教养的孩子,还活着干什么,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好像真的没有人希望他活着。
虞溪晚抿了抿唇,听着商扶砚焦急的呼声,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说不定这次商扶砚就是来带自己离开的呢。
他还没有见过繁华的长安大街,不能就这么死了。
于是虞溪晚开始呼救,他被冻了太久,声音很小,万幸的是商扶砚听见了,虞溪晚看着商扶砚穿着一身白衣,像是一个盖世英雄一样,飞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掉到这下面来了,没事吧?”商扶砚的声音十分温柔,动作也很温暖:“抱紧我,我带你上去。”
虞溪晚没忍住一下就红了眼眶,哽咽着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商扶砚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别哭了。”
虞溪晚就真的不哭了,他抹掉眼角的泪水,在商扶砚的怀中暗自高兴,他不是没人要的孩子,真的有人还在意他。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呼喊:“爹爹!”
虞溪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好的,他只记得,商扶砚将他放在地上后就迫不及待的抱起了另一个孩子,满脸慈祥。
“这是我的女儿,她叫商韵,以后你们就是师兄妹了。”
小姑娘从他怀中探出头来,甜甜的叫着师兄,可双手却将商扶砚抓的很紧,似乎很怕被谁抢走了。
旁边的小厮说:“小姐一直念叨着见见师兄,现在见到了,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