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想到正好碰上魏黎一群人来买水。今天真够倒霉的。
结完了账,那群傻大个鱼贯而出。姜津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提起来的心终于缓缓落了下去,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口罩,估计没有认出来他
他老老实实回到刚才那个角落,继续摆陈列,像只勤恳的小蜗牛。
回去的路上,李哲冷不丁说了一句:“刚才那人真怪,遮的那么严实,全程一声不吭,跟个哑巴一样。”
陈玉:“就是,喊半天才出来,以后不去那买水了。”
“阴湿气质跟你们寝室那谁似的……叫什么来着?”
“叫姜津。”陈玉摆摆手,“我们都不喜欢他,独来独往的,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大二了都没跟他说超过十句话。魏黎这种交际草都对他束手无策。”
魏黎突然停下,一伙人也跟着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
魏黎扬了扬手里的瓶盖:“抽中再来一瓶了。”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去,“今天有意外收获,你们先走吧,我去兑奖。”
姜津好不容易摆好最后一组货架,正给剩余的饮料瓶挨个摆正,它们像站军姿一样,间距和角度分毫不差。姜津总是在这种小事上较真,有时候老板都嫌他干活琐碎。
货架的另一面,也就是相邻的过道,突然有人在他面前站定。姜津下意识抬眼一看,怔愣在原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魏黎,借着上面的空隙,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隔着多排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饮料,他在看他。
姜津一下子手脚发麻,呼吸都不畅了,他也不知道躲哪去,慌乱之中又蹲了下去,有些狼狈。
他带着口罩感觉闷人,可明明是今天刚换的一个新的,又不是用了好几天。
也许魏黎在选饮料,也许没看见他。他现在戴着帽子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能被认出来才怪。
快走吧,魏黎快走吧。他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可惜,还是清澈明亮的年轻嗓音像条锁链一样捆住了他的心脏。
“姜津,你在这里兼职呀?”
魏黎笑眯眯的,直接走过拐角,来到他身边。
姜津喉咙发干,头更低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的意思。
魏黎那么会察言观色,肯定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他的窘迫。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即使隔着无纺布也莫名其妙闻到了橙子的味道。
他痛恨魏黎的坦率,非要让老鼠在太阳底下被暴晒,当然是太阳的不对,谁让它如此热烈。他知道自己家庭贫困,虚荣又懦弱,遇到认识的人都会尴尬地躲开。
魏黎跟他完全不是一样的人。人类向来捧高踩低,魏黎去兼职挣钱会夸一句自力更生不娇生惯养,轮到他只会嫌弃身上的穷酸味,捂住鼻子快点走开。
只听魏黎笑嘻嘻地说:“你早说呀,以后我们买水都来你这,给你消费。”
听上去像是好意,没有觉察出对面人不想聊下去的想法。
姜津不敢直视他,讷讷道:“不用,我又没有提成,没有必要。”
魏黎“哦”了一声,以他的视角,姜津的帽檐压得很低,恨不得盖住整张脸,身板也直不起来,几乎要趴在货架上。
姜津不算高,从小到大没吃过饱饭又起早贪黑学习的他长到176已经是祖上烧香的程度,但也只能到魏黎的下巴。他也比其他年轻男生瘦弱单薄,苍白纤细的后颈,围裙带在他的腰部系得很紧,看上去不堪一握。
所以,当魏黎靠他太近的时候,出于本能,他总有一种紧张又压迫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似乎别人对他干什么都可以。
就像被猎豹盯上的老实兔子。
“你又回来干什么?”
魏黎耸了耸肩:“陈玉渴死鬼上身,又托我来买瓶果粒橙。”
付款的时候魏黎又不经意地问:“这儿老板给你一小时多少?”
姜津老老实实回答:“十块钱,每天晚上干三个小时。”
“那确实有点少了。”
姜津恨不得把整张脸缩在口罩里,苍白地辩解:“还可以吧……”
他有些尴尬和羞赧,魏黎刚才的话可能无意,但他觉得确实是在揭他的短。他无法控制自己这样去想。
然后他把一切都合理怪罪到魏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