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被他说得愣住了。
想要反驳,嘴唇嗫嚅几下,又咽了回去。
终究是只诚实的猫。
道人却不理她,施施然挽起袖袍,也铺开一张纸,招来金行灵韵坐镇纸,压在上面,提笔蘸墨。
下笔有凝香。
女童坐在对面,则是依旧警惕,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只低头专心写他自己的字,眼睛也始终盯着他自己面前的纸,哪怕两张纸近得几乎挨在了一起,他也始终没有抬眼看她写的什么,她才终于放下了一些戒备。
随即还偷看了几眼道人写的什么,这才缓慢松开手,也开始写。
火光灯光映照,一大一小,两人伏案写作,落笔是西域的壮阔风景,独特人情,也是一路妖魔鬼怪,奇异之事,只是两人角度都不相同。
一时整座玉城好似都安静极了。
“说来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宋游一边写一边头也不抬的对她说。
这家车马店白天十分喧闹,但夜晚比想象中要安静许多。
白天人来人往,既有大晏来的人,也有当地商人,还有从更远的西边国度来的人,喧闹之余,正好让宋游领略西域风情,增长见闻。晚上这些商人全都睡得很早,没有彻夜笙歌,秉烛夜谈,也许有打呼噜的声音,然而石屋也比木墙的隔音效果好很多,宋游几乎听不见。
后院临河,有一大片空地,不栓缰绳的马儿完全可以自由走动,前院有葡萄架,已快到成熟时,不说吃不吃得到,光是看见就觉得美好。
“可惜只能住五天。”
“三花娘娘也挺喜欢这里的。”
“因为这里耗子多是吧?”
“啊?!”
女童不禁大惊:“伱怎么知道?”
“猜的。”
“你也有到一个地方就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少耗子的本事了吗?”
“猜的。”
“哦……”
小女童低头思索了下,又写了两个字,才又抬起头说:“要是三花娘娘帮店主把这里的耗子都捉完,店主能让我们多住一些天吗?”
“那得看三花娘娘的口才了。”
“你去给店主说!”
“在下口才不好,恐怕难当此任。”
“难当此人……”
“难当此任。”
“唔……”
小女童不说话了,一边写一边思索。
“对了,三花娘娘,还有燕安。”宋游也边写边说,“这些天里,若是我出门了,你们最好和我一起,不和我一起也可以,出去玩就好,不要独自留在房间里,免得在那位来的时候碰上他。”
“知道了。”
此后宋游便再没有说话了。
又写了大概一个时辰,宋游这才上床,三花娘娘则更加勤奋,一直写到半夜,这才变成猫儿,出去玩耍去了。
次日清早。
宋游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醒来之时,三花娘娘已经变回猫儿,就缩在桌案旁的布毯上,本来睡得正香,此时也因敲门声而睁开了眼睛,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过去。
“笃笃……”
“先生醒了吗?”
“来了。”
宋游连忙起身,过去开门。
敲门的正是谢姓商人。
昨晚同游葡萄架下,闲聊许久,似乎他也觉得这名道士是个不错的人,于是清早就来唤他,提醒他店主为住客准备了早饭,邀他同去,不然过了时间可就没有了,得自己花钱出去买。
宋游自然谢过,随即与他一同出门。
饭堂是一间比较宽敞的石屋,地上铺满了布毯,摆着一张张矮长桌,此时挤挤攘攘不知多少人,全是东西方的商人,就坐在布毯上吃饭。
早饭是煮过的骆驼奶,加上烤饼子。
角落还有一个座位,宋游与谢姓商人各领了一个陶盆,在店主的木桶里打一碗骆驼奶,各拿一个圆圈饼子,便过去坐下。
“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睡得不错,这里倒是比我原先想的要安静得多。”宋游说道。
“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来往商人,一路走来,路上早就养成了习惯,天一黑就得睡,除了呼噜梦呓和磨牙,没什么别的动静了。”谢姓商人也挺着个大肚子,中年模样,看起来就很像商人,说着笑了笑,不禁又露出神秘之色,“先生昨晚可有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