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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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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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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呢,她高高

在上,跟自己的地位简直是云泥之别。就像辛楣罢,承他瞧得起,把自己当

朋友,可是他也一步一步高上去,自己要仰攀他,不比从前那样分庭抗礼了。

鸿渐郁勃得心情像关在黑屋里的野兽,把墙壁狠命的撞、抓、打,但找不着

出路。柔嘉见他不开口,忍住也不讲话。回到旅馆,茶房开了房门,鸿渐脱

外衣、开电扇,张臂当风说:“回来了,唉!”“身体是回来了,灵魂早给情

人带走了,”柔嘉毫无表情地加上两句按语。

鸿渐当然说她 “胡说”。她冷笑道:“我才不胡说呢。上了缆车,就像

木头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全忘了旁边还有个我。我知趣得很,决不打搅

你,看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现在我不是跟你说话了?我对今天的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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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气——”“你怎么会气?你只有称心。”“那也未必,我有什么称心?”“看

见你从前的情人糟蹋你现在的老婆,而且当着你那位好朋友的面,还不称心

么!”柔嘉放弃了嘲讽的口吻,坦白地愤恨说—— “我早告诉你,我不喜欢

跟赵辛楣来往。可是我说的话有什么用?你要去,我敢说 ‘不’么?去了就

给人家瞧不起,给人家笑——”“你这人真蛮不讲理。不是你自己要进去么?

事后倒推在我身上?并且人家并没有糟蹋你,临走还跟你拉手——”柔嘉怒

极而笑道:“我太荣幸了!承贵夫人的玉手碰了我一碰,我这只贱手就一辈

子的香,从此不敢洗了!‘没有糟蹋我!’哼,人家打到我头上来,你也会好

像没看见的,反正老婆是该受野女人欺负的。我看见自己的丈夫给人家笑骂,

倒实在受不住,觉得我的脸都剥光了。她说辛楣的朋友不好,不是指的你

么?”“让她去骂。我要回敬她几句,她才受不了呢。”“你为什么不回敬她?”

“何必跟她计较?我只觉得她可笑。”“好宽宏大量!你的好脾气、大度量,

为什么不留点在家里,给我享受享受?见了外面人,低头陪笑;回家对我,

一句话不投机,就翻脸吵架。人家看方鸿渐又客气,又有耐心,不知道我受

你多少气。只有我哪,换了那位贵小姐,你对她发发脾气看——”她顿一顿,

说:“当然娶了那种称心如意的好太太,脾气也不至于发了。”她的话一部分

是真的,加上许多调味的作料。鸿渐没法回驳,气 [口牛][口牛]望着窗

外。柔嘉瞧他说不出话,以为最后一句话刺中他的隐情,嫉妒得坐立不安,

管制了自己声音里的激动,冷笑着自言自语道:“我看破了,全是吹牛,全

——是——吹——牛。”鸿渐回身问:“谁吹牛?”“你呀。你说她从前如何

爱你,要嫁给你,今天她明明和赵辛楣好,正眼都没瞧你一下。是你追求她

没追到罢!男人全这样吹的。”鸿渐对这种 “古史辩”式的疑古论,提不出

反证,只能反复说:“就算我吹牛,你看破好了,就算我吹牛。”柔嘉道:“人

家多少好!

又美,父亲又阔,又有钱,又是女留学生,假如我是你,她不看中我,

我还要跪着求呢,何况她居然垂青——”鸿渐眼睛都红了,粗暴地截断她话:

“是的!是的!人家的确不要我。

不过,也居然有你这样的女人千方百计要嫁我。”柔嘉圆睁两眼,下唇

咬得起一条血痕,颤声说:“我瞎了眼睛!我瞎了眼睛!”此后四五个钟点里,

柔嘉并未变成瞎子,而两人同变成哑子,吃饭做事,谁都不理谁。

鸿渐自知说话太重,心里懊悔,但一时上不愿屈服。下午他忽然想起

明天要到船公司凭收据去领船票,这张收据是前天辛楣交给自己的,忘掉搁

在什么地方了,又不肯问柔嘉。忙翻箱子,掏口袋,找不见那张收条,急得

一身身的汗像长江里前浪没过、后浪又滚上来。柔嘉瞧他搔汗湿的头发,摸

涨红的耳朵,便问:“找什么?是不是船公司的收据?”鸿渐惊骇地看她,

希望顿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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