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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个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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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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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说:“我就知道。”

春喜说:“你不恨我?”

葡萄说:“这不耽误恨你。进去吧。”

春喜说:“我啥也没干,我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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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个寡妇 十(4)

葡萄说:“怕不怕你都躲躲。”

春喜说:“你叫我出去和他们说理!”

葡萄说:“死了的都没理,活着都有理。”

她使劲一推,把他剩在洞外的半个身子塞进去了。她好奇怪,那么小的洞那么大的人,折折叠叠也就进去了。

她对着洞口说:“不叫你出来你别出来。刚从门缝里头看,外头腿都满了。”

葡萄上到红薯窖上头,见两扇大门中间的豁子给撞得能进来个鼻子。又撞一会,能进来个额头了。她拿起斧子劈柴,让他们在外头慢慢撞。门栓给撞掉了,人脸人身子人腿堵在大开的门口,一时都有些腼腆似的。葡萄把斧子往地下一扔。那个女知青说:“为啥不开门。”

葡萄:“我请你们啦?”

知青恼她的态度,一下子冲进院子,叫着史春喜的名字,吼他出来投降、知青优待俘虏。

女知青指着葡萄:“你不把他交出来,我们可搜啦?”

葡萄打量她一眼。黄昏的最后光亮照在女知青身上,让葡萄看出她的二流子作派是虚的,她心里其实可苦。葡萄想,这身孕少说有四个月了。

葡萄说:“你爹妈啥时见的你?”

女知青一楞 ,瞪着葡萄,她怎么说这么没头没脑的话?一想,并不是没头没脑,她是说她很久没见爹妈了,很久没爹妈疼了。有爹妈疼的闺女能象她这样吗? 能怀上个野娃子还到处撒野吗? 女知青一边领头在葡萄的屋里翻箱倒柜,一边细嚼慢品葡萄的话。女知青不是老粗,只因为这些年老粗吃香她才口粗人粗。她的所有委屈、不顺心、背时运都发在搜查这个县委副书记身上。她一会吼一声:“史春喜,你干的好事!你躲哪个驴屁眼里也给你抠出来!”她和所有知青一样,觉着让谁骗了,让谁占了便宜,让谁误了大好时光,让谁剥夺了他们命里该有的东西——上学、逛公园、夹个饭盒上工、骑个自行车下班、早上排队买油条,周末睡懒觉、晚上进电影院……他们原本该着有那样的命,可被谁篡改了,剥夺了。可他们又找不出那个“谁”来,只觉得史春喜也是那个“谁”的一部分。

女知青从葡萄的柜子里翻出一张男孩的照片。她吼着问葡萄:“这是谁?!”

葡萄说:“你说是谁?”

女知青明白了。她身上的一条小命以后也会成一张照片。恐怕还不如这个乡下女人,照片也没有,有也到不到她手上。她找谁算这些狗肉账去? 女知青拿起柜子上的煤油灯就砸。

火窜起来。葡萄拖了女知青就走。女知青抓她的手,踢她的腿。葡萄想,劲不小,一个半人的劲哩。满屋人慌了,你堵我路我堵你路。葡萄身上的衣服着了,她扯下衣服,往地上打。女知青还是不肯从火里挑生。葡萄一巴掌扇过去,她老实了。葡萄把她抱起来,心想,这货不轻,到底一个半人哩。

葡萄把窑洞的门关严。知青们喊“救火喽!…… ”

史屯人都拿了桶、盆、锅往这边跑。

葡萄看着自己手里烧焦的衣服。那件二十多年前的洋缎小袄最后成一块补丁补在这件衣服上。洋缎不耐烧,一烧就化没了。

史屯人把葡萄的院子都快挤歪了。葡萄说:“窑洞着火关上门就完了,都跑来干啥?看我晒的柿饼比你们的甜是吧?”她一边叫唤,一边看着人头里夹着史春喜那个戴顶烂草帽的脑袋,老鳖似的缩着闪出门去。

知青们开始考大学时,史春喜被隔离审查了。不久他给调回史屯,打成了“四个帮”在这个县的爪牙。史屯街上的旧标语败了色,让人撕了上茅房了。 新标语又贴了一天一地,说是支持邓小平同志回到党中央。赶集时,一个人上来买葡萄的柿饼。对她说:“你们这儿真是消息不灵,咋还贴华国锋的相片? 他已经给打下去了。”

葡萄捋一把花白的卷头发,说:“噢,又打上啦。”

葡萄在史屯街上常常看见那个女知青。和她一伙的人越来越少,慢慢就剩她一个人走在黄土起烟的街面上了。骡车、马车过时,把土或者泥水泼溅到她那件男式中山装上,她就扯开嘴骂:“不长眼呀!”她还是叼个烟翻个拉链红领子,可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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