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放假期间,翰林院只有几个值班官吏。
朱明镐拿着昨晚写好的论文大纲,来到翰林院藏书楼查找资料。
刚进藏书楼,就跟朱慈炤撞上:“昭芑先生,这上巳节有五日假期,才过三天就来研究学问啊。”
“朱御史不也来了吗?”朱明镐笑道。
御史属于敬称,是图书管理员的古代官名,就像把知府称为太守一个性质。
朱慈炤的生母和姐姐,都被皇帝纳为妃子。辈分虽然有点乱,但不妨碍朱慈炤地位提升。当然,皇帝比较抠门儿,没有封赏任何爵位,只是把朱慈炤从普通吏员,提升为掌管藏书楼的小官。
朱慈炤正待说话,却见宋应星拄着拐杖进来。
“拜见首揆!”两人连忙作揖。
宋应星摆手道:“我已经退休了,不再是首辅。今日来此,只为找几本书。”
朱慈炤忙问:“首揆想看什么书?晚辈立即去找。”
“不必。”宋应星摆手。
朱慈炤和朱明镐二人,左右搀扶着宋应星往里走。
没过多久,阁臣吴应箕也来了。
朱慈炤感觉非常稀罕,一个退休首辅,一个现任阁臣,今天居然跑来藏书楼扎堆。
宋应星其实身体还好,就是风湿病发作起来,疼得都没法下床。开春之后,症状减轻,能够自己拄着拐杖溜达。
他辞职之后,没有立即回江西,而是留在南京打算著书立说。
吴应箕挨着宋应星坐下,朱慈炤亲自沏来好茶,随即站在旁边听他们说什么。
吴应箕说:“昨日首揆一番话,令在下茅塞顿开。这经济之学,核心似在‘货币’二字。”
“经济”这个词语,古已有之,是经国济民、经世济民的简称。
但赵瀚经常拿来别用,大臣们也渐渐习惯了,词义渐渐转为后世的经济。
宋应星说道:“自古以来,要论经济学说,必属《管子》为最。管仲讲经济权变,谓之三权。我青年时考察百工百业,壮年时为朝廷铸币生财,晚年时辅佐陛下梳理国政。平时与陛下交谈,也颇多领悟。如今退休在家,再读《管子》,又有新的体会。”
“烦请赐教!”吴应箕拱手。
宋应星说:“管仲之天权,自是指天时,水旱蝗雪疫,都会影响一国之经济。地权则指物产,有耕地、矿山、树林、湖泊。人权就有说法了,这也是经济学的核心。”
吴应箕说:“在下理解的人权,便是调剂与开闭。”
调剂就是国家丰年储粮、灾年平剂。说白了,就是政府操纵商品和物价,以达到治理国家、削弱敌人、打击奸商、稳定社会的目标。
而开闭,可以理解为宏观调控,鼓励或限制某种商业行为,引导市场按照政府的设想来发展。
这些内容,管仲讲得很明白。
宋应星说道:“世易时移,《管子》的经济之法,放到如今有些已经过时,某些则讲得有所缺漏。比之先秦,今时百业兴旺,便是那偏远乡村,百姓也用钱币购买货物。还有地权之利,西班牙从那墨西哥,运来无数白银到中国。墨西哥的地利,通过商业贸易,也能为中国所用。”
吴应箕点头道:“确实。”
宋应星又说:“管仲理财治国,主张节用裕民。这自是对的,可他节用以礼、裕民以政。道理大致是对的,但需要稍微改一下。”
“是要改改。”吴应箕说道。
管仲的“裕民以政”,内容为:轻收农税,平收商税,限制商贾数量,谨慎征用徭役,保证农业生产。
赵瀚的治国理念,跟这套法子大致相同。但没有限制商贾数量,反而在鼓励工商业发展。
管仲的“节用以礼”,表面是讲天子、诸侯、大夫该穿什么衣服,实际是在讲国家的行政开支。不要设立不干事儿的官职,也不要乱封没必要的爵位,宋明两代明显违背了管仲思想。宋代冗官一大堆,明代宗室一大窝。
但管仲的有些方法,明显已经过时。
比如管仲说,政府可以亲自下场做生意,必然搞得市场冷清。市场冷清了,商人就会变少,农业劳动力就充足。农业繁荣,国家税收就不缺了。
这明显是因为当时生产力低下,所以必须保证农业劳动力,必须抑制商人群体的数量。
突然,宋应星对朱慈炤说:“我曾读过一本《盱江文集》,也不知这里有没有,你去找一找看。”
朱慈炤问:“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