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个口子。
三皇子沉吟良久才抬头,眼神像最锋利的箭镞:“是胡思乱想,还是深谋远虑,倒是很难分别。不过既是父皇喜欢兄友弟恭,扮一个给他看又何妨。”他施施然站起来,十三岁的少年苍白清瘦,站直了身子已差不多与纯妃一样高,恭恭敬敬行礼退出去,纯妃一声“站住”再没拦住他。
自此,纯妃再没有跟三皇子论南华经,叶青青看着三皇子在外成天低头垂肩畏畏缩缩,在和明宫时也一副恭敬不敢多话的样子,再想想那天夜里他那个脱胎换骨一样的眼神,开始做噩梦发低烧。
入宫多年,纯妃居然有一天会不放心叶青青,还要亲自照看她。仙人就是仙人,震惊过后犹能若无其事读南华经悠闲度日,给叶青青灌下一大口凉水呛得她直咳嗽后,她戳戳叶青青的脑门:“废废,你怕成这样也没用,还是快好起来多打两天牌吧。”
她一说叶青青开始哭,抱着纯妃的袖子擦眼泪:“娘娘,我害怕……”
我怕你儿子啊娘娘!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间有了两副面孔,自己还傻乎乎心疼这心疼那的,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能这么大啊!
纯妃没把袖子抢回来,只是嗤笑着拿南华经敲一下她的脑袋:“没见过世面。”
她开始毫无预兆地讲故事:“这算什么……也是我想得太美,以为他还小,南边那么久不作妖我就该想到的,我还是太蠢了。”
“废废,我从前也不聪明,跟你差不多一样蠢。十五岁,最蠢的年纪,都不用他亲自开口骗我,我见他一面,听他叫一声表妹,我自己就能开始骗自己。”
“他很少去看沈云瑶,我很高兴,我不喜欢她。他经常去看许婵芳,我就很想哭。他说,阿珍,我们是表兄妹,一家人,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他说一句一家人,我就可以编出很多话来帮他骗自己了。还觉得自己很聪明,能察青萍之末。沈云瑶算什么,许婵芳算什么,周家的,林家的,都算什么?我们才是一家人……”
“他是太子,事那样多,我帮不上他忙,还给他添乱,他从来都不怪我,你看,你看……沈云瑶就不给他添乱。整个东宫只有我最蠢,要不是他,我是活不到今天的。我总在想,他说我们是一家人,是不是总得有一句是真的。”
“沈云瑶的小儿子死了,我一直就佩服许婵芳,恨她也服她,被废了还能把手伸进未央宫,还有人愿意为她卖命,尚服局两个女官咬舌自尽前替她带了句话,她们说‘李修,女人不是个个那么好招惹的。’”
“他说我欠沈云瑶一个孩子,我之前没了的两个孩子,他怎么不替我讨回来呢?他要抱走我的长川,我说表哥,你说我们是一家人!他看着我,他说,一家人?”
“他仰起头来笑,笑了很久,我说表哥,你要抱走这个孩子,我就死给你看。他看着我,就走了。”
她就平平淡淡地讲,不掉眼泪不叹息:“废废,沈云瑶自己多半是不怎么在乎,我却总在想她到底算赢还是算输?她怎么就能不在乎呢?”
她歪着头,很困惑似的,叶青青不认得沈皇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头晕晕乎乎的,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娘娘,原来您还没看开啊?”
纯妃白了她一眼,凑近她耳边,像跟小姐妹说悄悄话一样低声说:“冷宫疯了的那个姓什么,你知道么?”
叶青青一脸懵逼,不明白话题的跳跃性为何要这样大,纯妃得意地笑起来:“她姓沈。跟那个小宫女,跟沈云瑶是一个沈。”
“她俩的爹曾是汴州太守,沈云瑶的从叔,贪腐无度,在狱中还试图行贿雇人替他死……这样大的罪,不过砍个头把家眷没入宫中为奴。”
“沈云瑶一死,我阿爹就把疯了的那个推出来了,皇帝的宠妃是他的眼线,这算盘打得不错吧?就是没想到这人比我还无用……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的。不过只一张脸与沈云瑶有五分相似,他就不管不顾了。”
“废废,你怎的都不感动啊?啊?你怎么不哭呢?”
那是因为您看不开啊,叶青青心里毫无波动,眼下自己命在旦夕,哪有空八卦皇上的旧情事,再说皇上哪里不管不顾了,他为着一张脸宠着瑶妃不假,立江皇后为继后时那个快准狠可没看出他哪里不清醒。
叶青青努力想把偏离了正题的纯妃拉回来:“娘娘,沈皇后死了快十年了您放一放,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纯妃大概没想到她会直接问“怎么办”这种无聊的问题,拿书敲了一下她的头:“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