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在這時直起腰,滿意道:「好了。」江嫣抬起雙手瞧了瞧,也滿意地點點頭——「昨日周錦言找你去做什麼了?」
「見一些沒有見過的人。」玉笙說罷就靠枕盯著她瞧,江嫣像是被點醒,湊過來提醒她說:「你可得好生認著那些人,這便是你以後的出路。」
「什麼出路?」
「傻丫頭,難不成你念書是為了要去找份養不活我們的工作?」她講到這兒,語調忽而揚起,語重心長地繼續說,「當然是為嫁個好人家,趁現在周家人還有點良知,便要抓住機會認識合適的人,記住沒?對了,昨日你見的人是何人?」
玉笙收回目光,便是不說,江嫣嘖了一聲,她才含糊其辭地說:「姓陸的。」
「姓陸的?此前在燕台也不曾聽過呀?」
她想說,他們剛來,但話到嘴邊又給放回了肚子裡,而後趴在她肩頭道:「姨媽,你上個月說的要帶我去店裡吃飯,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去啊?」
「唉呀,真是沒出息,就知道惦記這點事……下午,下午去。」
玉笙興奮地從沙發里跳起來,又追問:「那我可以讓蘇倩也來嗎?」
江嫣瞧著自己的指甲,點頭答應,話鋒又轉——「你們下午時來天和飯店找我,我一會兒有事要出去。」
「好!」玉笙歡欣雀躍地跑到樓梯旁,拿起電話筒給蘇倩報消息,江嫣等指甲油干透,便進臥室收拾自己。玉笙打完電話就溜出了門,她走上門外的油柏路,裝作不經意地彎腰朝旁邊探望——那門前還堆放著好些東西,不少人進進出出地搬著,而擋在樹影里的老伯倏然走出來,低聲吩咐著他們做事,他目光一轉便瞧見了玉笙,還朝她招手打招呼。
玉笙隨即跨出樹影,腳步輕快地走過去,她的目光很快就被那一摞一摞的書吸引去,精緻漂亮的封面有些是印著她不認識的字符,仿佛裡面所寫的東西是如黃金一般珍貴,玉笙只遠遠地看著,便對擁有它們的人不由得心生敬畏,可在玉笙的判斷里他是一個漂亮溫雅的人,所以她便也不覺得畏懼了,而是更加確信他是個超凡脫俗、學問淵博的人。
「今天不上學嗎?」老伯和藹地問,她念念不舍地把目光從那些書上挪開,回答說:「今天是周末呀,老伯。」
老伯恍然應道:「瞧我這記性,是老了,」他轉頭一想,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來,「我都忘了問名字了。」
「我叫玉笙。」玉笙對他的重視極為欣喜,「您需要我幫忙嗎?」
「玉笙……那便要請玉笙幫我在這兒看著,我進去看看情況。」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隨即像守護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樣,站在那一摞摞的書堆前一步也不挪動。玉笙目光小心翼翼地掃過那書面,沒有主人家的示意,她一本書也不敢碰,這仿佛是一種很嚴重的冒犯,所以她只是心懷敬意地看著,若是沒有突然響起的聲音,她真的會一直看下去。
玉笙應聲回頭,那經常出現在喬山區的郵遞員將她認作了在這座帶私人花園的公寓裡工作的女傭——因為玉笙沒有收過什麼信件,他並不認識她。他沒有詢問一句,直接將信件塞到她手裡,含糊地說了一句「有鍾先生的信件」,便急匆匆地騎上他那輛吱呀作響的自行車趕往下一家。
她惱怒地朝那背影瞪了一眼,後知後覺他說什麼先生的信,玉笙心底陡然顫起一根弦,叫她渾身不自在,她像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般,視線不自然地瞟向手裡的信,目光精準地抓住了收件人處的字跡——
鍾、徊……鍾徊。
「玉笙。」
玉笙心一抖,捏緊了那信件的手也不由得發抖,她似是拿著什麼燙手山芋,立即將其還給老伯——「有、有人送信來。」
「有勞玉笙了。」老伯拿著信仔細查看了一遍,才叫人放到書房去。許是他們已經安置好了所有柜子,數名傭人都走出來搬書,老伯叮囑他們要小心,沒有幾個來回,那些漂亮的書便都被搬進了公寓裡。老伯邀請她進去坐,玉笙立即搖頭婉拒:「不用了,我要回去寫作業了。」
她辭別老伯便往回走,等聽見了關門聲才回頭望去——半遮半掩的屋檐,好像也隨著枝頭的綠葉輕輕搖晃著,時而驚現出刺目的光亮。玉笙肯定,它是喬山區最漂亮的房子。
等她回到家,姨媽早已出門了。玉笙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準備寫作業,可是窗外隱約的蟬鳴勾去她的注意——再過不久,她就要放假了。
她在房間裡捱到三點就迫不及待地出門了。喬山區的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