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蓓怡僵著身子,被孔隅的熱情震懾,他的臉上很久不曾流露這種明亮,上一次也許是他們新婚的時候。
這場談話孔姒不在,彼時她處在無憂無慮的少女時期,這是她人生無憂無慮的尾巴,孔姒對此尚不知情。
孔隅說他得到一個絕佳的好機會,他的眼睛亮著奇異的光,說他要發達了。
「你一定得幫我這個忙!」
孔隅攥著平蓓怡一雙手,捏得那麼用力,平蓓怡手掌發麻抽不出來。
「那個竇總要投資安縣的舊輕工業廠?幹嘛的,安縣年輕人都跑光了。」平蓓怡持懷疑態度。
「說的就是,年輕人跑了,我也不得不去北城打工,這麼一投資,我就有機會回來對不對。你和老廠長熟,你牽個線的事。」
在孔隅熱切的目光里,平蓓怡微微點頭。
她忽然被孔隅抱起來,在他懷裡,在空中轉了一圈,孔隅像個熱戀的年輕人,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又飛快親了三下。
「你搞什麼……你發什麼瘋呀!」平蓓怡浮現羞赧的情緒波動,她以為婚姻的裂隙正在彌合。
如果工廠順利翻新,如果孔隅順利調回安縣,她的美好人生將自然地持續。
然而除了那幾下情難自抑的親吻,孔隅沒再給過甜頭。平蓓怡是在臨終前才恍惚看清,她的人生一帆風順,遇見孔隅才開始走下坡路。
為了他放棄一線城市戶籍和工作,來到鄉鎮做一個留守妻子,無奈接受婚姻和愛意日積月累流失的事實。
平蓓怡彌留之際才想清楚,她為了一個男人毀掉人生,她卻沒機會告訴孔姒這個深刻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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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談判成功的當天平蓓怡很高興,所有人都很高興。孔隅藏著他隱秘的興奮,等不及再吃一頓一家三口的午飯,風塵僕僕往北城的方向去。
舊工廠翻新是孔隅獻給竇玟彗的投名狀。他做了竇玟彗的情人,眾多情人里相貌最好的那個,可惜他已婚還有一個女兒,在竇玟彗這裡便降級,趕不上其他乾乾淨淨的小白臉。
孔隅舍不掉金錢的滋味,他不能做一個燃燒皮囊後被厭棄的情人,他需要一個立功的機會。
找到機會以前,孔隅什麼也不想了,老婆和女兒不再出現他的腦海,他幾乎忘了安縣還有他的家庭。
竇玟彗手裡一堆爛帳,這是她和齊烽吵架時說出來的。她不避諱孔隅,在竇玟彗眼裡孔隅不是個值得警惕的玩意兒,他更像一個玩具擺件,能提供濃烈的情緒價值。
玩具擺件孔隅絞盡腦汁,在深夜裡思索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好方法,他騰地坐起來,在臥室里來回踱步,拉開窗戶看黎明前的月亮。
金燦燦的月亮,圓潤飽滿像一個黃金餅,孔隅興奮得渾身發抖,他頭一次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要飛黃騰達了。
孔隅恨不得衝進竇玟彗的臥室,立刻把她搖醒,以救世主的口吻告訴她,「我想到辦法解決你的爛帳了,代價是你得負責我一輩子。」
但孔隅不敢,他只能在窗邊獨自興奮徘徊,不敢在深夜打開主臥的房門,不敢吵醒竇玟彗的睡眠。好不容易天亮了,他向竇玟彗說出他的想法,也沒有趾高氣昂的音量,孔隅像個忐忑的乙方,小心翼翼觀察竇玟彗的臉色。
「只要一把火就好,可以燒掉很多東西。即使什麼也沒燒,我們也可以說,燒掉了很多東西。」
孔隅提到「我們」,他用語言把竇玟彗拉到他身邊,對面沉思的金主對此沒有異議。
燃燒的火是個好東西,它象徵著決心和希望,從孔隅的心裡冒出來。他在竇玟彗猶豫又感興趣的眼神鼓勵下,緩緩講述他的計劃。
「我們需要一到兩個替罪羊,成為工廠的負責人,這樣火燒起來與我們無關,我們只是資方嘛。」
「我們不需要一場多大的火,只要一場意外的火,帳面差多少,這場火的損失就是多少。」
「我們當然要安撫人心,給他們一筆豐厚補償,所以替罪羊最好是家裡急需錢的中年男人。」
孔隅用了很多個「我們」,他在多次重複中,把竇玟彗和他的命運綁在一起。
婚姻的本質是利益關係,孔隅已經做到了,他站在階級跨越的跳板上,奮力一搏。
他完成了第一步,通過平蓓怡牽線搭橋,聯繫老廠長盤下舊廠區。竇玟彗完成第二步,派遣集團兩名中層到安縣,成立新的公司。
大約兩個月後,竇玟彗告訴他點火的日子要來了。
孔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