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不管我……」一句委屈巴巴的囁嚅,讓剛站穩的賀南霄,又差點滑一跤。
平日裡總是一副帶刺的模樣,不讓人輕易靠近,而此時卻又像一隻受傷的小鳥,生怕人棄她於不顧。賀南霄輕嘆一聲,看著方念梨花帶雨的臉,想到的全是「楚楚可憐」這樣的話。手上不由得又將她摟緊幾分,要護她周全的念想也愈發深了。方誠對她的寵愛不是沒來由的,自己也正體會著這一點。
抱著人進到臥房,他才意識到,自己與方誠終究不同——女孩如今的閨房,是他先前睡過的,彼時糙男人一床、一椅的簡單空間,而今充滿了香粉的味道。方才她上樓換下的裡衣,就那麼直白地丟在床榻上,是真兄長,一定不會計較,而他這個假兄長,只能心中默念「非禮勿視」,卻又忍不住地心亂跳。
先將人輕輕放到床上,卻還是無法對那件小小的衣物視而不見。淡藍色綢緞的面料上,是用紅白絲線縫製成的朱?。一對,長喙相交,嬉戲於水……
只一眼,便可叫人心猿意馬……
賀南霄剛想挪開眼,床上的人一個翻身,便將那件輕薄的裡衣掀起來,飄落在他的軍靴邊……
那時的他全然沒有想過,後來在那些艱苦的戰爭中偶有停下來休息時,他注意到自己腳上那雙不再嶄新的軍靴,竟時常會想起這一幕。
他彎腰,拾起地上的小衣。那樣順滑的布料,此後他這隻帶有薄繭的手再也沒有觸碰過。而在他們分開的那段日子裡,手上的薄繭,也越變越厚。
他往床上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的緣故,方念睡得很不踏實。被子好幾次被她踢開,手腳也總是搭到床沿來。
賀南霄怕她著涼,又怕她摔下床,索性搬了條椅子坐到床邊。
他還記得,雨是在後半夜停的。一整夜沒怎麼合眼地照顧她,直到天光熹微,他才悄悄離開。
方念醒來時,已是日曬三竿。陽光正好,透過墨綠色的窗簾照射進來,看不出一點昨日夜雨的痕跡。恍如隔世的方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經意間,看見抵著床邊而放的椅子,還有椅子上那一沓被疊得方方正正的衣物。
除去那件裡衣,賀南霄將她亂放的其他衣裳也收拾好了。
方念晃了晃腦袋,這才記起一些昨夜的事。只不過,是很零散的,拼湊不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並且,她似乎並不知道賀南霄在這守了她一夜。即便是有樓下那鍋還溫熱的粥,她也覺得自己的酒品,用不著讓人操心。然而,賀南霄已經在她面前消失了五天了……
……
馬上就要過年了,方念滿腦子想的就是要在過年前做出一批上好的香薰蠟燭,然後賣出一個好價錢。還有一件大事,她也在同時構想。年末有許多鋪子到租,她想尋一間好鋪面,來經營她的香薰生意。
至於這件事,她已經拜託了周亦宸。因為他家人脈廣,能幫上忙的地方屬實不少。還因為,賀南霄自那日喝完酒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想找他幫忙,都找不見人。所以,能幫她忙的,只有周亦宸。
今日她與周亦宸約好,一起去看幾家打算轉讓的鋪面。雖然追求她的事,還沒得到她的點頭,但周亦宸很樂意幫她的忙。聰明、大方又自立的女孩子是像他這樣的有為青年最喜歡的,哪怕她沒把自己當作心上人來對待,與她相處也是一件十分舒適的事。
下午有訓練,周亦宸讓方念直接來隊裡等他。畢竟沒有幾個女孩子能抵擋得住飛行員一身制服齊整時的魅力。周亦宸總是有不少招女孩喜歡的手段。
然而,方念對此卻沒有多想,是她求人辦事,那麼在哪等、等多久,她都欣然接受。而皮夾克、黑長靴、護目鏡這些行頭,對她來說,穿戴在誰身上都一個樣。反正一整個飛行隊裡,她也只熟悉賀南霄一個人而已。想來一會兒沒準能見到那個「失蹤人口」,這倒是讓她有點興趣。
訓練結束,飛機落地,飛行員從各自的飛機舷梯上走下來。若不是周亦宸主動和她揮手,她大概會先和賀南霄揮手吧。
周亦宸大步朝她跑過去,儘管方才輸了訓練賽,可一下機就看到方念,就已經讓他轉悲為喜。
而贏了訓練賽的賀南霄,此時的臉色並不好看。他摘下防風帽和護目鏡,軍靴一跨,往他們的反方向走去。
剛與周亦宸打過招呼的方念,看到賀南霄往另一個方向走了,還以為他沒看到自己。於是,她讓周亦宸稍等,自己拎著手包向賀南霄小跑了過去。
等她呼哧帶喘地跑近後,大聲叫了一聲:「賀南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