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方念的包廂里,黃署長的千金大小姐正看得投入,站起來又是喝彩又是鼓掌,就差往戲池子裡拋去她的金鐲子。早被她視作準小姑子的方念卻無心看戲,知她是專在這兒等賀南霄,那種彆扭的心理就如何也消不下去。
原來為做蠟燭生意,還故意與她親近。如今形勢變了,難免覺得自己是在作繭自縛,甚至引狼入室。今日龍井,是越喝越悶。
貼身伺候了十多年的丫鬟小蓮全將她家小姐的愁容看在眼裡,她扯著手裡帕子思慮了一番,便撩了珠簾出去。
解鈴還須繫鈴人,薛金蓮馬上就要敗於樊梨花的劍下,系鈴人卻遲遲不能來。
小蓮這丫頭也是膽子壯。今日這包廂內坐著的,幾乎都是穿軍裝的大男人。她不管那些,每個包廂瞧一瞧,勢要將她家「姑爺」給找出來。
包廂內的軍官見這姑娘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都以為是誰的風流債。有喝多了的打趣幾句,惹來小蓮一頓罵。那軍官酒勁兒上來,便上去拉小蓮的手腕。小蓮不懼,「啪」地給他一個巴掌,那人便不依不饒叫罵著踹翻了桌子。
眼見他又要向小蓮動手,方念撥開看熱鬧的人,沖了進來。
「住手!」
穿軍裝的紛紛散開,只剩喝多了的那位仍抓著小蓮不放。他乜斜著一雙醉眼,將方念從頭至尾打量了一番,被酒精推至頭頂的血液似乎愈加滾燙沸騰。
「喲,這又是哪家的小姐想和我們快樂快樂?」攥著小蓮的手漸漸鬆開,眼看著就要伸向方念。
方念嫌惡地往後一撤步,使那醉鬼撲了個空,而她自己卻不小心後背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怕她跌倒,雙手扶在她肩上。方念下意識地回頭瞪了他一眼——竟不是與這些人同夥的,而是位戴眼鏡、著西裝的非軍界人士。然而,任他是誰也不行,方念彎曲胳膊,用肘部頂了他胸口一下。
男人退後半步,輕咳一聲。方念這才發現,站在他身後的一名軍官正鐵青著一張帶疤的臉看著她。方念心裡一顫,收了方才「行兇」的胳膊肘。
「公子,沒事吧?」刀疤臉軍官低聲問男人。
男人搖搖頭,緩緩站直了身子。
刀疤臉軍官依舊站在那男人身後,但如鷹隼一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那名想要醉酒鬧事的軍官。
此時,包廂內所有穿軍服的都挺直了腰背,包括那名「肇事者」。只是他們的眼神都不敢與前方的兩位對視,個個一副聆訓的模樣。
方念瞧出來了,刀疤臉的軍裝與他們是一樣的,可軍銜明顯要高於他們。這群人既不是國軍亦不是頭先她所見過的粵軍,也不知是哪個派系。
「想挨軍法的,自己站出來!」果然,刀疤臉開始問責。
眾人垂眸不語,唯有肇事的那位邁出一小步,哆哆嗦嗦地抬起手,行了個軍禮,「報告長官,三團張金虎願領軍法!」
穿西服的男人往滿臉是淚的小蓮那看了一眼,用餘光示意刀疤臉軍官。
刀疤臉會意,厲聲對那張金虎說:「向兩位小姐道歉!兩位小姐若不肯原諒,軍法加倍處置!」
刀疤臉的聲音嚇得小蓮身子一抖,方念伸手拉住小蓮,將她護到身後。許是想到賀南霄就在不遠處,因而給了她膽量直視刀疤臉。
「道歉就不必了。」她毫不畏怯地說道:「請你管好自己的人,別以為上陣殺了幾個鬼子,就能欺負同胞、胡作非為!今日這齣戲,你們原是不配看,有自知之明的話,就趁早回家去!」
方念說完這話,拉著小蓮便往外走。門上珠簾被她生氣一甩,一串串彩色的珠子便相繼垂打在刀疤男的後腦勺上。
被稱為「公子」的西裝男人,回身看了一眼,刀疤男難得窘相,於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帶著一肚子慍氣的方念,腳下生風,腳踩著小高跟很快便回到了自己包廂門口。待她撩起一半珠簾,這才瞧見賀南霄已經坐在裡面。
黃署長的千金大小姐,正用蘸了龍井茶的手指在桌上給他寫字。
指尖落下最後一筆,賀南霄的唇角微微往上揚了揚。黃小姐立馬露出一副又開心又埋怨的嬌態,「哎呀,又被你猜中啦?可真沒意思……」
方念幾步走進去,與賀南霄擦身而過。
只見她一手抓起自己的手包,一手摘下衣架上的大衣。半個字都沒說,一進一出,轉身離開……
第三十四章 醋意
自鳴鐘滴答、滴答走著,不緊不慢,落在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