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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人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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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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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多人唇齒傳遞的菸頭,久未清理的嘔吐物,攪拌著零落的發財夢和腐壞的青年意氣,在如結團蚯蚓一般蜿蜒緊湊的樓道、門廊之中蔓延、生長。

若獨身男女途經此地,並不用害怕被搶劫,因為這裡的絕大部分人沒那個膽量。他們不想鋌而走險,只想「老老實實過日子」。所以這天夜裡九點,譚懷勝還是穿著日常的名牌衣服來了。他懷著矛盾的心情走下公交。一方面,如果有人認出他是誰,會給他此行帶來不方便;另一方面,如果沒有任何人認出最近還上過電視的他,那麼也難免會令他失望。街邊路燈毫無節奏地閃爍著,他打開手機照亮地面,屏著氣息小心翼翼下腳,避開漂浮著一次性快餐盒的水坑。

他兩個手下,秦東和餘三,前些天把傅長松揍了一頓,回來報導說他已經是一個廢物老頭;沒過幾天,又被傅長松揍了一頓,這次報導說他心狠手辣不好惹。這麼一來一回,倒是讓譚懷勝幾乎確信,用老鼠頭設局的另有其人。雖然還不能完全排除傅長松參與其中的嫌疑,但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應當是一個對他們兩人過去的歷史都有所了解的人。

那天在店裡鬧事的男子,自稱孫強。譚懷勝有些後悔,當時不應該如此輕易地把他放走。只不過是一個拿不出身份證的小流氓,關他幾天也不會有大問題,安排他在後廚做幾天工,說不定他還會十分樂意。如今譚懷勝只能嘗試再次找到此人,實施更徹底的審問。

在運誠廣場,像孫強這樣的男子至少有上萬,且不用提人群的高流動性。但是那一日,譚懷勝扣下了孫強用來記錄招工和牌局信息的筆記本;留下了孫強大頭照;譚懷勝還有一些社會觸角廣蔓的手下,通曉在運誠廣場混日子的門路。所以他有信心能摸索到,在哪些地方會有吸引孫強這類人的牌局。除此之外,憑藉孫強口音,譚懷勝也能大致判斷他來自周邊哪個縣城,而老鄉往往會抱團。

這一趟親自調查,多多少少掀起了譚懷勝的懷舊之情。他曾經歷過這樣空有一番雄心,朝不保夕的生活;更不用提二十年前,幾乎所有人都比今天要貧窮一大截。在打探、詢問的過程中,他竟對這些破落年輕人感到一絲憐惜。不止一個人認出他是一個「老闆」,問他要不要招工。這些人的尾隨,沒有讓他感受到絲毫危險。他們就像是偶然黏在了他後褲腰上的尾羽,不知什麼時候就循著劣質啤酒的氣味而悄然脫落。

11點左右,譚懷勝終於有了收穫。他在一家棋牌館裡問起是否有人聽說過孫強,在場至少一半人有反應。最終人群把他指向了一幢三層短租樓。在一樓大堂里的管理員,說五天沒有見到孫強出入了。

「他一個人住?」譚懷勝說。

「他住的是雙床房,但是另外一張床沒有租出去。」

「我是他僱主,那天他還沒結完工資就跑了,然後我還發現店裡少了一點東西。你能不能打開門,讓我看看。」

「這怎麼行。」

「我就看一眼。」譚懷勝把三張百元鈔票放在前台桌面上,用兩隻手指推過去。

管理員用左手蓋住鈔票,朝自己懷裡掃:「借你一張房卡,五分鐘後還給我。」

譚懷勝拿著房卡,進入了孫強居住的房間。他摸索到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按下去。昏黃的吊燈亮起,同時有一股微弱電流擊中了他的手指。他一激靈,手肘回彈,差點打中自己。罵咧幾句後,他開始打量房間。此住處如預料之中一般貧瘠:孫強或是其同類人,日夜蟄伏於此,所經歷過的歲月就像昆蟲蛻下來的皮,缺乏厚度和重量,在角落散落成灰。

窗戶留著一個縫。久未移動的搪瓷杯,其底部和桌布之間顯露出焦黃色的輪廓。如同有人踩踏過的床單。在一一確認這些物件的無意義之後,譚懷勝注意到了舊衣櫃。衣櫃門左右有兩面鏡子,譚懷勝看見了兩個滿臉煩悶的自己。櫃門中央沒有鎖。一根粗麻繩繞過兩個櫃門把手,打了死結。

譚懷勝拿出多用工具刀,用一把小起子解開繩子,緩緩打開櫃門。柜子里深度很淺,因為缺少關閉櫃門的遮攔,一個用麻袋包裹著的碩大物件立刻滑倒下來,發出一聲悶響。麻袋空心的一角稍微碰觸到了譚懷勝的皮鞋。在慢慢把皮鞋朝後移的同時,他就察覺到麻袋裡可能是什麼了。他聞到了淡淡的石灰味。石灰可以用來掩蓋別的臭味。

他嘆了口氣,在床上坐下。半個運誠廣場的人都知道他在找孫強。管理員也見過他了。這房間裡充滿了他的指紋。

雖然他不想,但還是只能選擇報警。

譚嘉爍不愛講迷信,但是在一連串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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