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了這麼多,最後還是回到了讓譚嘉爍開始追尋這一切的本源——二十年前,母親朱琪芬到底經歷了什麼。
「卓阿姨,上次我來的時候,你說傅長松會找女友勒索分手費,還有許多今天完全沒提到的事,這些全部是你編造的嗎?」
「……傅長松會做那種事情也不奇怪的咯。」
「請你認真地回答我好嗎,我對傅長松是死是活真的不關心,不是為了給他洗冤才堅持調查這麼久的。為了這事,我甚至和我爸都斷絕關係了,所以你再怎麼想推動傅長松害死我媽媽的說法,都沒意義,我和我爸都不可能信了你的話,又去找傅長松報仇。請你一定要真實回答我接下來的兩個問題,說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第一,你說過我媽媽和傅長松有男女關係,這是不是真的?」
卓麗嘆口氣,搖頭,突然又說:「但我不能保證他們倆不認識啊。」
「第二,你說過我媽媽和趙先生互相認識。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他們有多熟悉?」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就是通過譚懷勝這層關係認識的吧,畢竟是他老婆。」
譚嘉爍呼出一口長氣。這兩個答案,第一個比第二個更重要。她的母親不認識傅長松,或者保守地說,沒有任何實質關係,這不僅更符合她的推斷,也讓她感受到一絲情感上的平靜。如果他倆有深入關係,那麼會是一個極大的變數,可能完全推翻譚嘉爍的想法。今天,她已經攝入了足夠的信息,腦子的承受力接近極限。是時候給自己留下呼吸空間了。她需要獨處,在筆記本上記下今天所說的一切。
「卓阿姨,我想問的就這些。真的很謝謝你。」
「別謝了,我上次不應該扯謊,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上心。我也希望英濤能瞑目啊,以後有什麼還想和我聊的,就開口,聊聊別的也行,我一個人心裡苦也沒法說。」
「一定。不用送我了。」
譚嘉爍沒法給出承諾。她轉身離開。
走到大門口,她突然察覺到,忽略了一件事。上次來的時候,卓麗對朱琪芬的情況,撒了非常完整的謊,而這些謊言,在譚嘉爍大腦中造成了一個盲點。她趕緊回到屋中,幾乎撞上正要走出來的卓麗。
「卓阿姨,還有件事。」
她拿出了那張照片。如今已確定是鍾雁的女人,抱著幼時的她。
「我問問,這個小孩是小時候的我,這個大人,你看看——」
「我認識,是你媽媽。」
「我……我媽媽?」
「對啊。」
「確定沒認錯?」
「當然沒咯,我也和她聊過幾句。」
「她就是朱琪芬?」
「我沒問過她叫什麼,就直接稱呼她譚太太。」
「那你見過和趙先生一起遇害的朱琪芬的照片嗎?」
「我沒見過。這就是譚太太,和你爸譚懷勝住一起的呀,怎麼了?」
第63章 下部——傅寶雲的厭倦
劉阿姨把一盆泡過豬內臟的血水潑進路邊水溝,抬頭,看見傅寶雲站在面前,就說,寶雲來了啊,唉,你手怎麼了。傅寶雲說,切菜時不小心,今天早上剛到醫院換過藥,快好了,我能進去坐坐嗎。劉阿姨說,快進來。她左手拎著盆子,轉身進屋,臭水珠從盆子邊緣滴落,緊隨她的腳步。傅寶雲跨過在下水口蔓延的血色氣泡,跟上去。
劉阿姨獨居的小屋,傅寶雲來過好幾次,屋裡採光很差,且只要屋外是白天,劉阿姨絕不開燈。客廳已用做雜物間,牆角堆砌著壓平疊好的硬紙板,還有塞滿飲料罐的蛇皮袋。傅寶雲也曾每天打烊後收集客人用過的飲料罐,但後來生意好了一些,傅長松勸她,別揀了,不值幾個錢,又重又占地方,劉阿姨會揀的。現在,她想,說不定蛇皮袋的最底側,還有她和父親收工時,懷著愉悅心情親自踩扁的罐子。
劉阿姨的臥室緊鄰客廳,房間中央有圓餐桌,就像所有在人生中默默陪伴的家具,無論怎麼用力擦洗,桌面仿佛總是覆蓋著一層光亮的油漬。劉阿姨把靜置在床頭柜上的淺藍色小電扇取下來,說,天熱了,不吹吹風不行,然後把它擱在餐桌旁邊的小凳上,撥動開關,不知藏在哪兒的電源接口發出呲呲電流聲,扇葉艱難地旋轉起來,像要吐出腸胃裡積壓了一整宿的機械噪音。劉阿姨說,是不是太近了,你的手不該吹風吧。傅寶雲說,沒事,挺好的。劉阿姨坐下。傅寶雲說,劉阿姨,你真不知道我的手為什麼有傷?劉阿姨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