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走了?」
「你真的不知道?——好吧,也有可能,畢竟也就一個星期的事。我媽去世的那一天,我早上去見了她,然後接到你電話,說機頂盒出了問題,不會弄,讓我來幫忙,順便吃個飯。我答應了,但我剛走沒多久,我爸恰好就趁我不在的時候,單獨和我媽見面。他們倆說完話,我媽就跳樓了。後來……」傅寶雲低頭,深呼吸,繼續說。「我在醫院歸還的遺物里找到了那個信封,看見了裡面的內容。我拿到醫院去問,是怎麼回事。病房接待處的醫生說,不記得是誰送進去的,我也沒辦法說服他們為了這點事調監控。但是他們告訴我,我媽去世的那一天,他們收拾病房裡的東西,清潔工在垃圾桶里發現了這個信封。因為察覺裡面有東西,他拿出來看了看,發現有敏感的照片,嚇了一跳,把它交給醫院行政處。行政處的人覺得這是病人的家事,不想節外生枝,就什麼都沒說,默默地和我媽的其餘遺物放在一起,才讓我有機會看見。這個信封——」
傅寶雲右手始終按著匕首不動,左手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了空信封,捏在手裡,豎起來。
「你應該是趁我媽睡覺或者不在的時候才把它放進去的,因為怕護士收拾的時候當做雜物扔掉,所以在上面寫了病房號。我見過你的帳本,還幫你對過帳,認識你寫的數字。這就是你的字。劉阿姨,我希望你能直接承認,這樣對我們倆都有好處。」
「難道你要對我動刀子?」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敢這麼做。但我前幾天已經動過一次了。我覺得,如果你逼我,我就會有膽量用上它。」
「哎,你這姑娘……我一直覺得你乖乖巧巧的,人又能幹,哪裡會想到你性子有這麼烈。寶雲冷靜,千萬別動刀子,不是為了我,為了你自己。我七十多歲,孤寡老太婆,還能這麼樣呢,不能拉你下水啊。你說得對,是那伙人讓我扎在你和你爸附近,給他們打小報告。我沒膽量說不啊,你理解吧。你說的事我都幹了,都是他們安排的,信封確實也是我送的,但是我沒見過裡面的內容。所以你一開始說什麼你爸的照片,我就很懵懂,畢竟老糊塗了,根本沒和我做的事想到一塊去。」
傅寶雲把信封收起來。
「我最初也是這麼覺得——劉阿姨是無辜的,被利用了。但這說不通。往深里想,這信封看似是送給我媽看,其實是針對我爸的。你希望她看了以後,在我爸面前大鬧一番。就是這一點讓我很迷惑。讓他們倆為這個吵一架,對誰會有好處?如果站在我爸的角度一想,就明白了。我親眼見過了照片上的姐姐,只有和她一樣是趙敬義團伙內的人,才能拍下這些照片。如果我爸知道,有人不僅拍照,還把它們偷偷帶給我媽看,一定會覺得,是誰在背後陷害他。放出這些照片,唯一的作用,就是影響我爸對趙敬義的信任和服從。假如我爸拿著照片去問趙敬義,恐怕就會內訌了。這對趙敬義沒有絲毫好處,因為他非常有誠意地拉攏我爸。所以,要麼其實還有別人在指揮你,要麼你有自己的目的。我覺得第二個可能性更大。」
伴隨傅寶雲的敘述,劉阿姨神情漸漸沉入憂愁,就像面對無法治癒也說不出痛苦的小動物。這讓傅寶雲感覺到一種難以坦承的怒氣。把刀握在手裡,反而讓她覺得難以宣洩情緒。
「你媽媽跳樓……看來是我害的了。」
「只能說你也占了一份,有很多更重要的原因。從我爸後來的反應,我百分之百肯定,她沒有把照片給我爸看。我爸對她的傷害,根本不是這些照片能比得上的。我清楚我媽怎麼想,公開談這些事,反而讓她覺得沒尊嚴。但顧不上尊嚴的人根本不是她。」傅寶雲抑制住想哭的衝動,苦笑。「尊嚴其實沒什麼用。」
「如果我把情況都告訴你,你打算怎麼辦?」
「你說了就知道了。」
「寶雲,你也不想和你爸過吧?你有別的計劃嗎?阿姨真的——」
「閉嘴!」
傅寶雲握緊匕首,狠狠砸了一下桌子。一旁的電風扇震顫了一下。
「這些話我已經聽夠了。我還年輕,我的未來怎麼樣,我該為自己考慮……好笑的是,說過這些話的人,沒有一個真正關心我在想什麼……有時候,甚至還包括我媽媽。劉阿姨,你,趙敬義,還有我爸爸,一個個爭先恐後毀了我的生活,還都想教育我應該珍惜自己,我已經厭倦了。你別太過分,希望你立刻告訴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你聽趙敬義命令,又想在他和我爸之間製造矛盾。」
劉阿姨嘆了口氣。
「譚家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