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年初,我向倫理署申請了對泊落族戰俘的倫理保護,就算不把他們當做人類,作為普通的實驗樣本,也應當受到基本的倫理保護,不被欺凌虐待吧?
這次申請獲得了『源起組』的大力支持,彭越沒再像之前那樣反對我,甚至還幫我疏通了上層關係,因此申請順利通過。
倫理署與刑軍署交涉後,派遣警衛隊赴『動島』,維護戰俘營和實驗基地的秩序。
那一次,我對彭越再度心生感激,覺得他只是為了自保,不得不屈服於三大署高層,其實內心還是我景仰的那個正直學者。
然而後來我才明白,同意對泊落族人進行倫理保護,不過出自彭越他們對戰俘營士兵的優越感。他們覺得自己是社會精英,是文明的、先進的,不屑於戰俘營士兵的野蠻行徑,並非是為泊落族人爭取權益。
倫理保護申請通過後,基地對神力的研究有了新的進展,發現神力的激發不是源自生理層面,而是跟心理狀態有直接關聯,於是在對泊落族人進行解剖實驗基礎上,同時開展心理測試。
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你母親。」
說到這裡,楊瑾停頓了一下,凝視儲輕緣,打量他的臉龐,眼神變得恍惚迷離:「泊落族人大多外形姣好,而你母親的容貌又在泊落族中極為出挑。有時候,在你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她的影子。
出眾的美貌給你母親帶來了有別於他人的優待,她沒被送去解剖實驗,而僅僅被用作心理測試。
那時的我沒有直接參與心理測試,只是在外面的監控室做觀察記錄的輔助工作。
每次測試結束,所有人離開後,我還會繼續通過屏幕觀察你母親,她就安靜地坐在那裡,卻有股攝人心魄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有好幾次,你母親都望向監視器。一開始,我以為她只是無意間看向那裡,直到有一次,她開口說:『我知道你在那裡,你是誰?』
起先我沒有回應,但之後每次所有人離開後,她都會向我問話。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開了口。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發現攝像頭背後有人在觀察她,但我想讓她知道,我沒有惡意,我跟『動島』上的其他燕州人不一樣。
通過不斷的心理測試,以及與你母親的私密交流,我驚異地發現,她竟跟所有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類一樣,有學識、有談吐,甚至文化藝術修養要遠高於我這個所謂的人類精英。
那段時間是我在『動島』最為開心的時光,長久的消極壓抑、自我否定狀態下,與她的交往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相處了一段日子後,她向我提出了一個請求,希望我能夠帶來足夠紙筆,她想將她所知的泊落族歷史文化記錄下來。
她說泊落族人可能會在這一場浩劫中消亡,但泊落族曾經有過的燦爛文化不能就此泯滅,只要文化能夠流傳下去,泊落族種族的生命就依然在延續。
我答應了她,背著基地其他人,偷偷帶紙筆親手交給她。
與她面對面地接觸,不再隔著屏幕,那股吸引力更加強烈。
在其後的幾個月內,在別人都不知道的、僅屬於我們倆的私密時間裡,她不眠不休地寫作,要將生命力耗盡般地嘔心瀝血。後來她實在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便由她口述,我來記錄。
我說不上來當時是怎樣的一種感受,一方面震撼於泊落族的文明並不亞於人類,只是他們天性不爭不搶、偏安一隅,而且又擁有神力,所以在軍事科技方面沒有任何發展;另一方面,我也對你母親愈發欽佩,甚至生出傾慕之情。
但越是對她傾慕,我曾經的三觀就越崩塌,彷徨失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世界。然後……有一天……」
說到這裡,楊瑾忽然頓住了,垂下頭,眼神幽暗,似乎不忍再說下去。
第一次聽到有關母親的描述,儲輕緣心頭滋味萬千,聽聞素未謀面的母親是這樣令人嚮往的存在,一直以來不知自己歸屬何處的自卑獲得了極大寬慰,但是,看楊瑾敘述時的口氣,儲輕緣對於自己身世的預感越來越不好。
他雙手微蜷,在膝頭揉搓,用極其克制的聲音問:「所以我是怎麼出生的?」
楊瑾抬起眼帘,情緒複雜地凝視他,冷冷道:「你不該來到這世上。」
儲輕緣猛地攢緊拳頭。
楊瑾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有一天,我聽到基地的同事們竊竊私語,說彭越被查出癌症晚期,可惜他一輩子奉獻科研事業,沒家室、沒兒女的,平時一個人生活樸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