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予華很多天沒見到江望第,她搜羅了點小零食,爬過天台去敲 701 的門:「小江,你在家嗎?」
江望第的聲音從裡面悶悶地傳出來:「在。」
許予華說:「開門,我給你帶了一點吃的。」
「我開不了門,門被鎖上了。」
「那你吃什麼?」
「他每天晚上都會來看我。」
許予華推了一下門,那門堅固得仿佛還要反過來推她一下。她心想或許門口有鑰匙,在地毯花盆間翻找起來,但什麼也沒找著。她說:「我得報警,他這是拘禁你。」
江望第的聲音這才變得急切:「不能報警。如果你報警,他們肯定會給我爸媽打電話,弄得人盡皆知……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我寧願去死。」
門口的郵箱裡夾著一卷舊報紙,許予華抽出來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去,把袋子裡的餅乾全壓碎也懶得挪開。她心想自己老了,只是爬個天台就累得站也站不穩。
「你沒打電話吧?」江望第問。
「沒有。」
「那你在幹什麼?」
「呼吸。」
許予華是學校的老師,她怎麼會不知道流言蜚語的力量。一班的靈靈患上胃病,八班的孩子說她為愛狂嗜減肥藥,最後教導主任在辦公室劈頭蓋臉問許予華:你班是不是有個叫靈靈的女孩很不檢點?
她連揭發李志遠和趙平原的勇氣都沒有,怕自己和他們一起被流言吞噬。
更何況江望第挺著個肚子。
許予華根本不敢往想像的盡頭望,與性有關的唾沫飛得最快,正義之師聞訊而來,拾柴趕火,熊熊烈焰把江望第翻來覆去地烤,死了都還要替她在灰燼里趁熱插一塊伏狀的碑文。
「你還在嗎?」江望第覺得自己像個被遺忘的航天員,許予華是她在茫茫宇宙里能聽到的唯一迴響。
幸好她回答:「我還在。」
許予華問:「你現在沒辦法出門,吃喝全倚靠阿鯨,就不怕他萬一翻臉不來了嗎?」
這個問題從鑰匙被沒收的第一天就像鬼一樣趴在江望第背上,她不知如何作答,也不想讓自己聽起來那麼蠢。她說:「我可以大喊大叫,讓樓下的人來幫忙。他爸媽那麼在乎面子,他也一樣,都要臉,不會扔下我不管的。」
許予華說:「我怕的就是他太要臉,窮途末路,對你做出危險的事來。」
「我會小心的。」
過了一會兒,許予華說:「我有一部舊手機,要不然我把手機藏在門口,等他來了,你找機會把手機拿進去,之後要是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就偷偷給我打電話,這樣我也能安心。」
「謝謝你。」江望第在門後落淚,「予華姐,你為什麼幫我?」
許予華感到悲傷,她溫柔地說:「我的人生變得一塌糊塗,我救不了我自己,也許我還能救你。我就像那個倒在陷阱里的人,看到你歡天喜地走進來,不知道要怎麼才能阻止你。」
江望第沉默了,她忽然恨自己。
外頭馬路邊一張不記名的手機卡只需要 15 元錢。許予華買了,充進去 20 元話費,用報紙裹住手機,一團塞進門口空置的牛奶箱裡。
幾天時間裡,大門開了又關,江望第的心跟著提起來又落下去。她在一個星期後拿到了手機,是新的,通訊錄里只有一個沒備註的號碼,她知道那是許予華的。她想登錄自己的 qq,才發現兩個帳號都被註銷了。
一陣痛的汗珠從腋下、背上鑽出來,她的不安不再是遠處的山火,而是鬼火似的忽然跳到了眼前。
第二天阿鯨再來時,她已經為對峙坐好萬全準備。他打開門,房子裡一片漆黑,伸手打開燈,就被沙發上的人影嚇了一跳。江望第一動不動躺在那兒,臉頰凹陷,兩隻大眼睛像洋娃娃跌出來就粘不好的玻璃眼珠,直勾勾望向他。
他僵硬地站著不敢動,直到她眨一下眼睛,他才說:「幹嘛這麼嚇人?」
她說:「既然不在乎你爸媽的看法,我為什麼還要躲躲藏藏的?」
他活動身體,借衣服按去皮膚上剛剛冒出的一身冷汗,順手關上門。「我將來還是要進醫院工作的,為你和寶寶掙錢呀。如果現在就鬧得滿城風雨,我還怎麼找工作?」他柔聲說著,把她浮腫的雙腿抱起來,換他敦實地坐上沙發,再把她的腿疊上來按摩。
她堅決道:「既然怕被人家說閒話,那你可以不用再來找我啊,我自己過,你只要給我錢生孩子就好了,等我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