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當初在別墅的天台上,他摸黑上去抽菸的時候相遇一樣,在微風漂浮的陽台上,他再次遇到了循聲而來的顧庭柯。
那人走到他面前,從煙盒裡磕出一支煙遞給時棲,和當時一模一樣的動作:「要嗎?」
「反正等會兒也要出門,對象又是路舟和林哥,」顧庭柯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平,很難聽出來有沒有情緒,「應該沒關係吧?」
時棲恭敬不如從命地抽了一根,顧庭柯俯身為他點燃,像兩隻彼此靠近才會摩擦出火星的獸類。
煙霧在小小的陽台蒸騰,顧庭柯跟著靠在欄杆上,輕聲詢問:「路舟是你叫過來的?」
這位作為時棲的狐朋狗友之一怎麼會在桌遊店裡打工,況且這個店一個月里也開不了幾天。
「對。」時棲微一點頭。
顧庭柯扯了下嘴角,跟著低頭點了一隻煙,也許是因為風聲與煙霧,他的聲音顯得像是了籠在一層紗:「是我想多了,其實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反而……是時棲一直在幫別人。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他長這麼大,除了喜歡花時臣嶼的錢,倒也沒欠過誰什麼大人情。
不過……時棲跟著笑了一聲,脊背懶散地靠在欄杆上,手指揪著吊蘭垂落的葉子,忽然將話題轉向了剛剛的狼人殺,「顧庭柯,你是女巫嗎?」
顧庭柯望他一眼,似乎是在試圖從時棲的眼睛中捕捉到最後投票是時的想法:「如果我說我是,你那一票會不投我嗎?」
時棲笑了:「可是我不是已經投了嗎?」
「對,」顧庭柯一點頭,「睡了我卻不承認,拿了狼第一個對我開刀,跳女巫踩我打關少,連最後一局都投的是我。」
煙霧遮住面容,顧庭柯連嘆氣都壓得很輕:「七七,你向來只對我一個人心狠。」
「這樣,」時棲微一挑眉,吊蘭的葉子揪掉一片,「難道不是說明你是特殊的?」
顧庭柯微微眯起眼睛:「我應該感到高興嗎?」
「不應該嗎?」時棲道。
「也許……」顧庭柯笑了笑,「有些不喜歡欠人人情,所以在面對兩難決擇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委屈自己或者更親近的人,因為他覺得更親近的會有更多的機會彌補。」
顧庭柯轉頭去望時棲的眼神:「你是嗎,七七?」
「你覺得呢?」
這也許是個剖心之論,但是時棲只是微微轉過身,回望顧庭柯鷹隼般的視線,面上帶著近似輕佻的笑,夾在指尖的猩紅菸蒂讓他那張臉變得明艷漂亮,好似他們從第一天在天台上相遇,便是這樣相互對峙卻又彼此糾纏的狀態 ——
「顧庭柯,你一遍一遍地試探我的態度,在期望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呢?」
時棲眉眼含笑,他那雙眼睛專注的時候像是潮濕的沼澤般讓人沉淪,微微傾身:「想讓我承認我也喜歡你?你在我心裡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更親昵也更信任?我會願意在你面前坦誠所有?」
時棲的煙霧和顧庭柯的糾纏在一起,這其實是一個很容易讓人覺得曖昧的距離,可是顧庭柯的心臟卻重重一跳。
他當然不覺得時棲會在現在跟自己剖白什麼心跡,事實上時棲越是這樣笑得漫不經心的時候才越是讓人慌張,顧庭柯閉了下眼睛:「我只是……」
只是什麼呢?
只是覺得好像做什麼都沒有用,不管是他還是沈聽澤黎煬,任何幫助對時棲似乎都是可有可無的,如果有他就收著,想辦法還回去,沒有好像也沒有任何關係。
好像是爬山時籠罩在頭頂的雲一樣,抓不住也握不著,只能在沒登上一步台階的時候問一遍:我今天有離你更近一點點嗎?
只是他並不像面上看起來那麼運籌帷幄,愛情里的患得患失他也會有,也會因此而做錯事情。
可在顧庭柯從小的教育里,在自己一定要做成的目標中,脆弱和猶豫都是不該有的負面情緒,是錯誤的,是無法展示給外人的。
顧庭柯的句子卡在了第三個字,於是時棲的視線自上而下去撩起他的眉眼:「我從今天起床就開始配合你發糖,殺你只是想讓你儘早退出去,你的身份本來就是言多必失,跳女巫也是第一個給你發了金水,我們已經出了關越,殺兩民和兩神其實是一樣的,你以為你憑什麼能活到最後?」
顧庭柯眼眸一顫:「真的?」
「假的。」時棲笑了下,先殺夏鷗分明是沈聽澤提的戰術,跟時棲心不心軟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