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媽媽還在,沈芮安就不用小小年紀,在其他女孩還在父母懷裡撒嬌的時候,過早地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
如果媽媽還在,沈堯看到他的臉的時候就不會痛苦地想到再也無法展露笑顏的妻子,而是會高興女兒長得像爸爸,兒子長得像媽媽。
如果媽媽還在,這個家裡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沈堯的內心顯然也因為這句話掀起了波瀾,久久沒有言語。
「算了算了。」沈堯的聲音聽起來疲憊又蒼老,「說到底,是我對不起他,從他小的時候開始就沒有做到一個父親應該做的事情。」
沈懿君放在兩側的雙手忍不住蜷縮握拳,太陽穴傳來一陣陣隱痛。
沈芮安沒有說話。媽媽身體一直不太好,生弟弟的時候傷了根本,隔天就撒手人寰,甚至沒來及聽懿君叫一聲「媽媽」。
爸爸每每看到跟媽媽越長越像的兒子就會想到已經逝去的妻子,為了不觸碰心中的傷痛,他下意識地忽視弟弟、逃避弟弟。
而作為被爸爸偏愛的女兒,她沒有辦法去指責什麼。
爸爸只是太愛媽媽了。
可是在這個家裡,懿君才是最無辜、最可憐的那個人。
爸爸和她至少都感受過媽媽在身邊的感覺,只有懿君,失去了媽媽的同時,也幾乎等同於失去了爸爸。
沈芮安把茶几上的茶杯遞到沈堯手上,還是忍不住替沈懿君隱隱埋怨了一句:「您別說這些了,那些過去的事情也沒法再重來了。」
現在後悔的話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你說得對。」沈堯握著杯子的手僵硬地頓在半空中,他苦笑一聲,「只希望他以後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妻子和孩子,也算是換一種方式彌補這些遺憾吧。」
話音剛落,沉重的紅木門猛然被推開,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
沈堯的手被驚得一晃,茶水頓時飛濺出來,打濕了手背和茶几。
沈堯和沈芮安同步看向門口,只見穿著一身睡衣,頭髮凌亂的沈懿君低著頭站那兒,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聽了多久。
沈芮安緩緩起身,壓下心裡不好的預感,強擠出笑道:「今天怎麼醒這麼早?」
沈懿君緩緩抬起頭,一雙空洞的桃花眼先後落在沈堯和沈芮安的身上,聲色喑啞,他強壓著即將要爆發的情緒道:「所以你們這麼著急給我相親,就是因為這個?」
他似乎是覺得荒謬可笑,聲音有些變調,「彌補……彌補什麼?」
沈芮安向前幾步,柔和了嗓音試著安撫他,「君君,你聽姐姐說……」
沈懿君搖著頭向後退了一步,執拗道:「我不想聽。」
他看向沉默不語的沈堯,眼裡有淚光浮動。
「您覺得您虧欠我了,是嗎?」沈懿君慘然一笑,想說沒必要,因為媽媽因他而死是不爭的事實。
只是這話在唇邊滾了一圈,卻不忍心說出口。沈芮安會難過的。
沈懿君閉了閉眼,把所有險些外露的情緒深深地埋在了眼底。
「這個家不欠我什麼,我也不需要什麼彌補。」他說。
「而且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失去的就是永遠失去了。」
沈懿君失魂落魄,淚水滾滾而下。
沈堯原本嚴肅緊抿著的嘴唇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顫抖著翕動了一下,卻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沈懿君狠狠擦去眼角不停滑落的淚水,轉身向樓下跑去。他不想再待在這裡。
他聽到身後兩種不同的腳步聲紛迭而來,聽到沈芮安在身後焦急地大喊「外面在下雨」。
他沒有回頭,只是嘶吼著丟下了一句「不要追我」,然後徑直跑出了大門,跑進了雨里。
把沈堯、沈芮安乃至陳姨急切的呼喊聲全都遠遠拋在了身後。
在沈懿君沒有任何遮擋物的快速都奔跑下,冰涼的雨水很快落在了他的頭髮上、臉上,然後逐漸打濕了全身。
雨水和淚水一起滑落,沈懿君的眼前一片模糊。
幸好手機在睡衣口袋裡揣著,還能打車。
手機的震動一直沒斷過,他幾乎可以想像到沈芮安在電話那頭焦急懊惱的樣子。
沈懿君強忍著心頭的痛楚和酸澀,給沈芮安發了消息:對不起,讓我冷靜一下,不要來找我。
司機師傅在他上了車之後欲言又止,沈懿君蒼白著臉對司機扯出一個微笑,「不好意思,弄濕您的坐墊了,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