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鯉把最後一個本塞進包里,然後眼巴巴看自己同桌的桌子。
「怎麼了?」夏景問。
「沒什麼,」江子鯉撇撇嘴,「就是突然想到,今天是咱們做同桌的最後一天了。以後就算考一個學校,也不一定在一個專業,就算在一個專業,也不一定在一個班。」
夏景把手機光往上抬了抬:「捨不得?」
「不,」江子鯉面無表情,「我只是在嫉妒你之後的同桌。」
夏景笑了一聲。
四下無人,江子鯉把包挎到肩上,環視一圈教室,輕輕嘆了口氣:「我都要走了,這個城市都沒人知道,我談了個超好的男朋友,他又帥又高又溫柔,還是年紀第一!」
夏景說:「幹嘛讓別人知道?」
「宣示主權嘛,」江子鯉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讓別人知道你是我的。」
教室後門鎖了,他們繞過講台往前門走去。
門框上方的應急燈開著,亮度很低,最多就是能讓人看清腳下路的程度,照亮了講桌上沒用完的半根粉筆。
江子鯉看了看,突然有了個想法,他說:「等一下。」
夏景薄薄的眼皮抬了下,目光落在他探身子去拿粉筆的手上。
江子鯉廢了點勁穩住單肩挎著的書包,右手舉著半根粉筆,摸黑寫著什麼。
應急燈的光很淡,夏景走過去,見黑板上寫著:
無敵帥氣無敵優秀無敵靠譜的江子鯉和無敵靠譜無敵優秀的夏景無敵配。
龍飛鳳舞的狂草字體占了一大半的黑板,夏景掃了一眼,大概是覺得有點丟人,滿臉寫著「你幼不幼稚」,江子鯉還挺得意:「怎麼樣?」
夏景頓了一下:「很不錯。」
說完,他偏過頭,又加了一句:「就是有點二。」
江子鯉笑著去撓他,夏景很不走心地躲了一下,後腰撞到講桌,發出「卡啦」一聲。
他終於也沒繃住,胳膊攔了江子鯉一下,伸手想夠桌上的黑板擦:「無敵帥氣的同學,該走了。」
江子鯉不讓他拿,湊上去胡亂親他,從額頭,到鼻尖,然後在唇邊流連:「你想讓我走麼,嗯?」
夏景沉默了一會,目光定定看著眼前人亮晶晶的眼睛,下一秒手掌按著他後頸,低頭吻上去。
教室里唯有側上方小小一片光源,孤獨地照著這一方沒人注意到的角落,他們像觀眾席上空無一人的舞台演員,毫不在意地沉浸在燈光匯集中央。
學校四層本該空無一人,他們親吻著最愛的少年,誰也沒有注意到門外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影。
方立鈺是來找人的,他們文科班和理科不在一個樓,沒有因為停電提前放學的好事,本來是想托認識的人幫忙在校外取一下自己列印的試卷,誰知一上樓,就發現整層學生都走光了。
本來已經不抱希望,準備走的時候卻聽到二班傳出桌椅響動,就去看了一眼。
沒想到正撞到他們親吻的那一幕。
方立鈺的臉色瞬間煞白,他足足愣了有半分鐘,緊接著,巨大的荒謬感兜頭罩下來。
一股噁心從胃裡翻上來,他顧不得會不會被發現,捂著嘴快速跑到最近的廁所,撞開一個隔間門開始嘔吐。
方立鈺圓潤可愛的娃娃臉因為痛苦而顯得分外猙獰,渾濁的食物殘渣混著膽汁嘔了一地,他一手按著沖水鍵,腦子裡反覆閃回著剛才的一幕。
昏暗的,黏膩的,隱秘的,兩個男生。
方立鈺再次低下頭,漸漸的,發軟的雙腿撐不住身體,他緩緩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無數模糊的回憶湧上來,他好像又看到那個曾經最尊重的長輩對他伸出手,扒開他的衣服,做出噁心的動作。
以前的他不懂這是在做什麼,懵懵懂懂地問出來,男人噙著笑容摸他的頭髮,說:「寶貝,你好像小女孩,很可愛。」
真正的女孩們從小被耳提面命長大,防範心極強,稍一感覺不對他自己就容易惹一身騷,只能轉而對男孩下手。
沒有人會對同性產生警惕心。
直到男人遭到舉報,被警察帶走時,黏膩的視線依然死死粘在方立鈺身上。男孩被人罵不爭氣,又被人嫌棄地指指點點,好像他碰了什麼不該碰的髒東西。
方立鈺長大才明白這是為什麼。
他對於這種事比其他人都敏感的多,也更容易應激。此時已經吐不出來什麼東西,他只好痛苦地乾咳,喉嚨里泛起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