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驟然生出了一點愧疚,同時也覺得自己說也不說一聲就刻意保持距離挺不是個事,擔心道:「對不起啊,但也別拿身體和我置氣,咱們去醫院吧?」
夏景依然堅持:「不用,我自己身體自己知道,吃了藥就好了。」
他不願意去醫院,江子鯉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打暈人直接拖過去,就見他從大衣里摸出一板藥片,看也不看就就著酒店涼水往嘴裡塞。
夏景:「很快就沒事了。」
江子鯉掛心得不行,他又去用手背探了一下溫度:「還是燒。」
夏景:「降了。」
「哪有降這麼快的,」江子鯉沒好氣地說,「當你是變溫器啊。」
夏景定定看了他一會,修長的影子在酒店暖光下有些淡:「因為你沒用對方法。」
「量溫度不就試個意思,能有什麼……」江子鯉說著說著突然頓了一下,隨即抬起眼,目光有些新奇:「還是說,你覺得我應該繼續用額頭?」
夏景偏過頭,明明是抗拒的姿勢,眼睛卻往這邊瞟了一下:「我沒這麼說。」
江子鯉笑了好一會,心裡酸軟成一片,他感覺自己發掘出了夏景從沒展示給其他人的一面,有點可愛,還有點讓人心疼。
他還是湊上去用臉貼了貼,不過人的皮膚溫度高低本來就不明顯,江子鯉也說不清這到底是降了還是沒降,過了會還是說:「樓下有個藥店,我還是去看一眼。」
夏景拽住他的手腕:「我說了,不用吃別的藥。」
「不買藥,買個體溫計好了吧?」江子鯉哄著他,輕輕拍了拍他伸過來的手。
夏景猶豫了一會,意識到自己沒法阻止他離開,於是也把脫了一半的大衣穿回去:「我和你一起。」
「你跟著幹嘛,藥店就在樓下,很近的。」江子鯉不解。
夏景說:「你買不對型號。」
「體溫計能有個什麼型號。」江子鯉哭笑不得,他對人情緒感知本就敏銳,很快意識到夏景這是心裡有些沒安全感。
介於他本就一個人來到陌生城市,還生了病,病因好像和自己也有點脫不開關係,江子鯉無奈決定再縱容這貨一次,以後可沒這麼好說話了。
「行了行了,我外賣送藥過來,您老就別折騰了。」他把人按下,感覺自己做沒心沒肺的少爺慣了,從沒發現居然還有能當操心老媽子的潛質。
把人按睡下,江子鯉又去弄了點水給他擦手擦脖子。夏景每一次呼吸都壓的極為綿長,他極力忍耐著身體的不適,目光依然放在江子鯉為他忙忙碌碌的身影上,大概能止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軟體上叫的跑腿騎手才把體溫計送到,那人大概第一次接這麼近的單,臨下電梯的時候江子鯉還聽見了他的嘀咕。
「離這麼近還要花錢找人送,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命好,懶到天天過少爺日子。」
江子鯉無端受了冤枉,他頂著一腦袋官司關上門,給體溫計消毒之後塞進他男朋友嘴裡。
「我被這麼誤會都怪你,你得對我負責啊。」
他托著腮看體溫計上的水銀一點點上爬,夏景嘴唇動了動,嗓子被高溫燒到發乾,有點啞,聲音沒發出來,但看口型估計是在說「行」。
江子鯉一掌下去,把他追著自己看的眼睛蓋住了。
掌心被睫毛掃了兩下,至此夏景終於安分下來,在黑暗中借著藥勁困睡過去。
感覺到他不再折騰,江子鯉取過體溫計看了下溫度,就甩開放在一邊,開始看著他同桌——不,已經畢業的前同桌發呆。
夏景長著一張很不溫柔的臉,他眼窩深,鼻樑又高,淡色的眸子好像承載一點情緒都顯得多餘,沒什麼表情的時候讓人看了就覺得無端緊張。
但此刻睡熟的時候,又顯得有點無辜,不算很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起伏而微微顫動,薄唇抿著,好像夢裡都在和什麼人置氣似的,睡的不太安穩。
江子鯉看久了,心裡的喜歡就更多了一點,他情不自禁湊上去撥夏景的頭髮,手上的髮絲有些硬,發尾卻很軟,像這個人並非從一而終的冷硬。
他亂七八糟想了很多,一會憂心方立鈺的事到底該怎麼辦,以後到底要不要在外人面前避嫌,一會又發愁夏景是個直棒槌,恐怕根本不懂什麼叫避嫌。
直到夜幕降臨,他百般愁緒也沒找到一個突破口,而此時夏景醒了。
他睜開眼,大概睡的有些不舒服,他臉色不算太好,轉頭啞聲問:「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