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玄瞥了眼在位子上失神的唐靈,和導演說,「我跟她聊一下,要是不行,看能不能換成我一個人。」
導演:「…好的,那我先走了,下一次彩排,我會叫工作人員通知。」
說完,導演離開了休息室。房間內靜得可怕。
在唐靈和金玄相處的這短短几天,她很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完美主義,一絲不苟,直白坦蕩,冷漠卻強大。
此時此刻,她已經顧不上去想,自己在舞台上生出那些幻覺幻聽的緣由,她滿腦子全部在想,接下來的舞台該怎麼辦,如果還是跟上回一樣,金玄肯定要罵死她…
然而,金玄沒有發火,他轉動椅子,看向唐靈,很平靜地說:「解釋一下,為什麼發揮失常。」
唐靈:「…」
她不敢說,自己剛才有點幻聽和幻視,並且心跳紊亂,呼吸艱難…
因為這種形似ptsd的病症,一旦被公司知道,她將永遠失去出道的可能。
事實上,這也是她一次發現,再次踏上舞台的自己會出現這些不適反應。
那場風波在她身上留下的,切實的後遺症,在她曾墜落的案發地——舞台,再次發作了。
金玄看她不說話,靜了幾秒,「明天的彩排還這樣,你就退出舞台,而且,我會和公司說。」
唐靈瞳孔一滯,壓著惶然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可金玄不是刺銘,也不是她的美顏奴隸,一切阻礙公司發展的隱患,他都不可能心軟。
他漠然地看她一眼,越過她,徑直走出了休息室。
——
深夜。
唐靈回到公司宿舍,練習舞蹈動作之於她已經不重要了,關鍵的是精神問題該如何解決,她一上舞台,從前的那種興奮,激動,狂喜都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雜亂聒噪的悲鳴與指責。
唐靈坐在沒開燈的房間裡,比渺茫更可怕的情緒是絕望。
她不敢想,如果真的有應激反應,別說這一次舞台她去不了,她根本不可能出道,公司不會耐心的等待她好,他們只會直接勸退她,再毫不留情的換一個新人。
三年,已經三年了。
唐靈手指尖在顫抖,兩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冷汗從頭皮直往外鑽。
她就這樣坐了很久很久。
睡前的最後的一秒鐘都在想,要怎麼去催眠自己,把舞台當作愉悅的享受,而不是挨刀的刑場。
……
良久,她閉上眼,
身體像進入了濕涼漆黑的烏雲中。雲里是一座城市,老舊矮小,巷道窄瘦彎曲。
視野一直很模糊。
她憑著記憶走到了一棟樓前,白漆,紅色印刷大字,寫著厚德載物四個字,是他們的校訓。
她推開一扇門,內里的場景從教室,忽然扭曲變形成一間密閉狹小的房間。
牆面純黑無窗,只有一張黑色的床。
一個男生坐在床邊,腰微微弓著,頭顱低垂,一動不動,氣質又頹又冷。
「…」
「你能原諒我嗎?」
不知道從何處發出的聲音,她的手指摸到自己冰冷的淚。
男生依舊沒動,像失去聽覺的死去的人體標本。
房間裡好安靜,沒有人吵。
鮮活慵懶的音樂忽地在死寂的房間裡詭異的響起。
她像中了蠱,跟著音樂,慢慢地慢慢地,忘乎所以地搖動腰肢,鮮紅色裙擺一浪一浪,露出一截雪白柔韌的細腿。
她像童話里穿上紅舞鞋的女孩,跳得發了瘋。
她兩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手從他側頸下滑。
她不自覺擺動著腰肢,俯身去舔他平直涼薄的唇線,蟄伏不動的喉結。
直到夢的盡頭逼近。
「刺銘。」
白光一瞬間刺痛虹膜。
她醒來了。
——
距離年末大賞的舞台還有八個鐘頭,臨上台彩排前的二十分鐘。
唐靈用筷子戳著飯盒,聽歌發呆,沒有胃口,什麼也吃不進去。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
金玄在化妝室那邊做好造型,走了進來,坐在後面的小沙發上。
唐靈從面前的鏡子偷偷瞄他的臉色。
金玄正巧抬頭,和她的視線迎面撞上,還是那副冰山冷臉,好似關切的問:「怎麼樣,舞台的事?」
唐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