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的前夜并不总是宁静。
青色马尾大纛的到来如同擂响战鼓,蛰伏的特尔敦人行动起来。
河堤的岗哨整夜都能听到西岸嘈杂的人声、锤子敲打声和车轮转动声。
与此同时,特尔敦轻骑四出,一寸一寸地扫荡河岸。
温特斯布置在对岸的潜伏哨不是被迫撤离,就是不幸牺牲。
一张柔性的、无形的、却又密不透风的网在大角河西岸张开,将外界的视线尽数截断。
显而易见,特尔敦人正在赶制渡河器械,可能是羊皮筏子,也可能是浮桥,甚至可能是战船。
没人知道特尔敦部究竟在打造什么,但有一点很明确——烤火者要去对岸,并且他不在乎对岸的人知晓此事。
铁峰郡军民同样在日以继夜备战。
邻水的苇草、灌木、树林尽数被砍伐焚烧,一座座瞭望塔和墩台拔地而起,严密把控制每一尺河道,不给敌人任何匿踪渡河的机会。
局势好似两头猛兽对峙,没有低吼咆哮、也没有呲牙炸毛,因为彼此心知肚明——对方是吓不倒的。
所以两头猛兽拿出真正的搏命姿态:身躯低伏、肌肉紧绷,死死盯着敌人、默默积蓄力量。
悄无声息间,气氛变得凝重。就连老兵也不自觉开始紧张,更不必说平民百姓。
要说还有谁能吃得香、睡得稳,似乎只有温特斯·蒙塔涅。
至少在面庞憔悴、神色疲倦的牛蹄谷民意代表中间,温特斯是唯一一个面带微笑的人。
“先生们。”温特斯开门见山:“你们都是本镇的可敬绅士,是牛蹄谷真正的当家人。大敌当前,召集诸位来此只为一件事。”
听到这话,有代表面如土色,有代表双眼无神,有代表神情麻木。
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加税、加征。
镇公所安静到能听见脉搏的跳动,大家都在等靴子落地。
温特斯稍微停顿,环视众人,清晰地吐出一个词:“厕所。”
大厅里有一半人认为自己听错了。
另一半人不安地挪动屁股,认为保民官是要增设新税种——厕所税。
“从今日凌晨起,牛蹄谷正式归入军管。”温特斯和颜悦色向代表们说明:“军管要行军法。军法,严禁随地便溺、倾倒粪尿。”
他训诫道:“我看到有人在窗台架两块木板,直接蹲上面拉撒。此类行为从此一律禁止,违者罚金、鞭刑、苦役。望诸位以身作则、认真传达。听懂了吗?”
临时会议就说这一件事,很快便结束。
民意代表们晕晕乎乎走出镇公所,站在街边你瞧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哪怕蒙塔涅保民官下令把税收到三十年后,他们都不会如此惊愕。
但缙绅们无论如何想不到,保民官郑重其事召集他们,就真的只是为了“挖厕所”。
“这这这……”一个高瘦民意代表的脸憋得通红,小声抱怨:“这什么东西啊?蛮子就在河对面,不想着打仗,教我们挖厕所?哪有将军的样子!这也能打仗?我看呐,牛蹄谷迟早要完!咱们还是想办法去热沃丹吧。”
另一名矮胖民意代表不以为然:“你懂什么?临危不惧、指挥若定,这才是名将的风姿。我看这血狼是有真本事的,名不虚立。”
“我不懂,你就懂?”高瘦代表不服气地反问。
“我还真懂。”矮胖代表得意地说:“想当年,我也是亚诺什将军的亲从。若不是胳膊中了一箭,说不定我也……”
“什么狗屁亲从!逮到机会就开吹。”高瘦代表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他嘲讽道:“就是奴仆罢了!你要是亚诺什将军亲从,你还能在这里?”
“那你甭管,反正就是比你懂。”矮胖代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顶到高瘦者面前:“我告诉你!亚诺什将军打仗的时候,每天不管别的,只检查民夫能不能吃饱。照你说的,亚诺什将军也不会打仗?”
高瘦者和矮胖者素来不和,一有机会就要吵架,偶尔还会动真格的。
旁边一位老成民意代表拉开两人,温言和稀泥:“都对,你们说的都对。保民官阁下说得也对,牛蹄谷原来就不到三百人,现在呢?好几千人!真闹出瘟疫,咱们谁也躲不掉。阁下让挖厕所,那就挖嘛。厕所还能堆硝,不也挺好?”
“他还要把男人和女人隔开!”高瘦者怒从心头起,嚷道:“我一家人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居?还要把我的房子给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