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南侧,紧挨着道路。
辎重部队的民夫采伐树木,点起篝火,又是烧水、又是烤饼干。
在漆黑的夜幕中,营地里的一团团篝火如同灯塔一般明亮温暖。
不时有民兵提着武器、拖着疲倦的脚步,麻木朝着火光走来。
巡逻的宪兵对此已是司空见惯。
宪兵塞给血战余生的来人一块面包,替对方裹上一张毯子,将对方带到营火旁边,又去接引其他人。
举着火炬的骑手前去寻找失散的战士,载着伤员的马车辚辚驶向后方。
不知不觉间,梅森和巴德走到战场边缘。
或许是心理作用,梅森总觉得寒冷的空气里夹杂着一些鲜血的气味。
战场已经被黑夜笼罩,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四下移动。那是巴德组织的担架队,正在寻找伤者。
“轻伤员暂时留在临时营地,重伤员送回犬舍村,日后再送往圣克镇。”巴德给学长讲解他的布置:“卡曼神父正在赶过来,我请他就地设置医疗所。越早接受治疗,伤员活下来的可能性就越高……”
梅森仔细地听着。
相较于会战本身,战后的收尾工作才是真正的折磨。单是救治伤员一项,就足以令人伤透脑筋。
结束一天的血战,胜利方与失败方在黑暗中喘息;不能自行活动的伤者和尸体一同被遗弃在战场上,浑水摸鱼的歹徒趁夜前来洗劫财物——这些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
铁峰郡军的伤员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因为至少还有人关心他们的生命,并竭尽全力想让他们活下来。
从伤员的收治,巴德又讲到特尔敦部的俘虏。
“学长,您还不知道吧?”巴德轻声说:“在滂沱河以南,还有超过两千名特尔敦俘虏等着我们处理。”
梅森大吃一惊:“两千俘虏?滂沱河之战的俘虏?”
“是,滂沱河之战的俘虏。甚至可能不止两千,因为此前投降的仅是[泰赤]一部,下铁峰郡还有为数不少的特尔敦部游兵散勇。”
梅森哑口无言。
巴德继续说道:“而且泰赤部究竟算不算俘虏,还不好说。因为我们没能有效掌控他们。我们把他们留在滂沱河南岸,然后一头扑向烤火者。现在烤火者被解决,如何处理泰赤部变成了首要问题。”
梅森重重叹了一口气。
巴德又抛出另一条重磅消息:“之前与热沃丹的通信被截断,没能及时告诉您——此战,新垦地军团提供了援兵。”
梅森顿觉头晕目眩,他怔怔地问:“那些骠骑兵?他们是新垦地军团的人马?”
巴德沉思着说:“依我看,他们并不能代表新垦地军团的官方立场。”
“那又是怎么回事?”梅森脊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些人是……”巴德微微皱眉:“博德上校请来的[志愿者]。具体怎么回事,还要等博德上校回来。至于那些人是否有其他诉求,暂时不得而知。”
梅森思前想后,又重重叹了口气。
“然后就是[割头令]。”巴德凝望战场,又看向梅森:“就是您刚才看到的那件事。”
“这样一比较。”梅森苦涩地说:“轻判两个窃贼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巴德摇了摇头:“我反倒觉得……最后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这样说?”梅森不解。
“新垦地军团、特尔敦俘虏……都是外部力量,外力是打不垮我们的。可[偷割首级]折射出的东西,是埋藏在内脏的榴弹,威力足以让我们粉身碎骨。”
梅森咀嚼着学弟的话,再次陷入沉默。
“偷割首级的案子,我已经处理了不下三十起。绞死了七个人——不是因为偷割特尔敦人的首级,而是因为割取自己人的首级冒功。”
巴德冷静地陈述事实:“下铁峰郡被特尔敦人摧毁了。中铁峰郡呢?也元气大伤。这才是最大、最严峻的问题。不重判那两名农夫,是因为死得人已经够多了。铁峰郡现在需要很多东西,但恐惧绝不包含在其中。”
“我们赢了。”梅森有些伤感:“我们也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不!”巴德的语气变得严肃:“您说错了。”
梅森错愕的抬起头。
“我们就是赢了。”巴德坚定地宣告:“我们赢得了生存的权力,这才是最关键的。”
梅森先是一怔,随后“破忧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