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敌人就去哪里!”安德烈一眼便得出结论,他扣上头盔,拔出佩剑:“伪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残部全都跟随着军旗各自为战——那我们就去夺他们的军旗!”
“陷阵!”图林深吸一口气,高举骑枪,转身向着战友们大吼:“夺旗!”
“夺旗!”
“夺旗!!”
“夺旗!!!”
铁峰郡重装骑兵向着战场中央的“先王旗”发起了冲锋,海水在他们面前分开。
安德烈亲手斩落先王旗时,“第六军团”最后的荣誉、勇气和尊严也随之烟消云散。
安德烈捞起血水中的团纹战旗,高高举过头顶:“下一面!”
“下一面!!!”回应他的是震天的欢呼。
无人再对今日之胜负有第二种观点。
……
……
黄昏。
暖色的阳光洒向教堂和山岗,在原野上投下狭长的阴影。
除了绵延数里,黑斑似的横着的尸体,战场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站着的“人”。
追击逃敌的联军士兵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只剩下一支骑兵监视着被困在河谷村的议会军残兵。
当铁峰郡的炮队终于抵达战场的时候,议会军残兵正在绝望中尝试突围。
最后两个尚且保有编制的议会军大队,连同其他逃入河谷村的溃兵,共同组成一个千余人规模的大方阵,沿着行省大道缓慢向大营方向移动。
铁峰郡炮兵在土岗上卸下大炮,持续地轰击他们。
还没走出一公里,千人大方阵就在炮火中瓦解,士兵们加入了惊慌失措的逃亡。
此次会战中,大议会军最后的成建制部队就此消失。
见证这一幕的雅科布·格林,在他的笔记中写下了这样的记录:
“下午四点,博德·盖茨上校输掉了会战;”
“下午六点,温特斯·蒙塔涅保民官赢得了会战。”
……
……
当温特斯赶回河谷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从正门到中军大帐,联军营地里点起了一连串的火把。
温特斯骑马走进营地时,道路两旁的联军士兵不自觉垂下了头。只有等到温特斯走过去以后,联军士兵才敢抬起眼睛,敬畏地望着“狼之血”的背影。
梅森一直守在中军大帐外面,看到神情疲倦、脸色苍白的温特斯那一刻,学长的眼圈一下子变红了。
“都怪我。我明明最先出发……”梅森已经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他强忍着泪水,痛苦而自责:“如果我及时赶到,根本不会是这样……”
温特斯没有安慰梅森,也没有指责梅瑟。他只是握了握学长的手,看着学长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同样守在大帐外的莫里茨少校扶住梅森,沉默地拍了拍后者的胳膊。
“博德上校在里面?”温特斯问。
“在里面。”莫里茨停顿一下:“他在等你。”
温特斯解下武器,走到大帐的帐门外,无声地掀开了帐帘。
幽暗的烛光照在温特斯身上,大帐里所有人的目光也一齐投向他。
盖萨上校、斯库尔上校、洛松上尉、伍兹中尉……几乎所有还活着的四郡联军军官此刻都在帐中。
他们神情复杂地看着温特斯·蒙塔涅,看着这个陆军学院的后辈,看着这个冥河的幽灵,看着这个铁峰郡叛军的领袖,看着这个今日力挽狂澜之人。
军官们缓缓后退,为温特斯让出一条道路。
在大帐中央,半躺在行军榻上的博德·盖茨上校看着温特斯,露出一丝笑容。
温特斯压制住情绪,快步走到博德上校身旁。
博德上校的胸口以下盖着一件被血水浸透的上衣,他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看着温特斯,轻轻点头。
温特斯握着上校仅剩的右手,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博德上校又笑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
上校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又睁开眼睛,看着温特斯,胸膛起伏着,已经没有血色的干涸双唇艰难撑开一道缝隙,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唇齿间传出:
“太阳……和繁星……发出……齐响……”
温特斯单膝跪在行军榻旁,握着上校干瘦的手,擦去了眼泪:
“大地涌起雄壮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