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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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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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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又有了弟弟,富丽堂皇的家里满是弟弟的哭声和笑声,他总是用稚嫩的声音不停叫着妈妈,生完孩子依然年轻美丽的妈妈,会给他唱童话里的摇篮曲,会早早地教他寻常生活里用不到的艺术。”

“她教他区分巴洛克和洛可可的时候,你会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掌心粗糙的妈妈站在田野里,教你该怎么分清稻子和稗子。”

“你还记得稗子的叶脉是白色的,这是它与青绿稻子的区别。但你的父亲正在因为揪着自己头发不肯松手的小儿子开怀大笑,漂亮活泼的妻子也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你猜他已经不记得杂草般的稗子了。”

到这里,贺桥停下了讲述。

不断流动的惶然夜色里,池雪焰似乎看见了那片想象中的荒野,置身其中,亲耳听见风吹动疏长野草的声音。

他忽然觉得更难过了。

第四枚硬币彻底落进游戏机空荡荡的胸膛。

池雪焰最初以为,他会给这枚硬币起个更波澜壮阔的名字,比如“心思深沉的眼镜男”、“一意孤行的野心家”,或是“仅次于我的二号反派”。

结果他想来想去,才发现这枚硬币只是一个失去妈妈的五岁孩子。

在那之后,一路偏执地走进了黑暗。

储存在游戏机里的未知故事,全部点播完毕。

四个硬币分别穿过弯弯曲曲的通道,清脆地掉在不同的亚克力格子里,隔着透明彼此相望。

像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又最遥远的距离。

长久的寂静后,贺桥先开口:“是不是后悔听这个故事了?”

池雪焰想了想,诚实地回答他:“一点点。”

他听见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视角里,用它去爱,也用它去恨。

所以,贺家人之间的关系,渐渐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贺桥的声音里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情绪,似乎始终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在这样难辨对错的故事里,能当个局外人,是件好事。

听他这样说,贺桥便笑了:“幸好只有一点点。”

“不是你的错,你很会讲故事,合适做儿童牙医。”池雪焰打趣道,“作为交换,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贺桥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池雪焰以为他要放弃提问机会的时候,听见他很认真的声音:“为什么染成红发?”

池雪焰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你还说没有看到海报。”

“抱歉。”贺桥态度很好地认错,“之前撒谎了。”

他猜池雪焰不希望自己看见那张海报,所以那时他回答没有。

但贺桥的确见到了那个黑发的池雪焰。

不可否认的,他想知道原因。

池雪焰回答得十分爽快:“是因为一个小朋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覆上一层轻柔的笑意,叫人忍不住侧眸细看他的神情。

贺桥看见他心情很好地笑着,表情里透出几分怀念。

“那时候我才刚成为执业医师不久,进了现在的诊所工作。”池雪焰说,“有天上午,诊所里来了一个小男孩,是妈妈带来的。”

“他有根尖周炎,已经拖得很严重,要做根管治疗,但是他特别不配合,全程紧紧抓着一个手办,一副随时要逃的样子,我一靠近他,他就喊救命,撕心裂肺地喊,他妈妈只好在旁边拼命给我道歉。”

贺桥很快想象出那幅奇异的场面,浅浅扬起嘴角。

“刚好,我认识他怀里那个手办,就想借机跟他聊聊天,让他放松点。那是一部动画片里最强大的角色,有一脑袋红发,能将神秘的力量储存在骨骼和牙齿里,特别厉害,是很受小孩崇拜的一个角色。”

池雪焰说着说着,忍俊不禁道:“然后我才知道,他一直相信着这种储存力量的方式,所以怎么都不肯让别人碰自己的牙,说那会让他变成一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小孩。”

“他妈妈在旁边听他讲得这么认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跟他说,让医生看牙不会伤害到超能力。”

“原来他妈妈一直守护着这种天真的想法。”

池雪焰顿了顿,笑意清冽:“所以我就想起了我的妈妈,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因为我妈每年都会把我爸打扮成那个样子,哪怕我睡着了,也要把礼物放进袜子,才能摘掉白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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