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袭来,与沉积一夜的酒精交织,慢慢化作再度涌现的困倦。
“我看他用力抓着手办,孤零零地站在牙椅边上,表情看起来那么绝望,我就告诉他妈妈,下午再带他过来。”
“等他们下午来的时候,我已经是红头发了。”
池雪焰微微扬起唇角:“那天中午我都没有时间吃饭,坐在理发店里一边等头发上色,一边打电话让朋友去找衣服。”
“我扮成了那个手办人物的样子,幸好那部动画片的造型不算太傻。”
“他和他妈妈看到我的时候,傻乎乎地张大了嘴,眼睛好像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完全愣住了。”
池雪焰伸手揉了揉泛红发热的脸颊,又努力地保持着话语的完整:“我趁机问他,我给你治疗牙齿行不行?他就呆呆地看着我问,这是假发吗?”
“我说,你可以摸摸看。他想了一会儿,真的伸出手揪了揪我的头发,然后就不说话了,一脸震惊,开始老老实实地任我摆布。”
耀眼的红发轻轻颤动,贺桥看出他的睡意上涌,安静地借出一个肩膀。
池雪焰便自然地靠上来,尾音悠长:“原来当圣诞老人是这样的感觉。”
轻盈的发丝划过耳畔,温热的叹息落在颈间。
贺桥听见他的心跳声,也听见自己的:“后来你就一直保持着红发?”
“嗯,还挺酷的。”池雪焰小幅度地点点头,轻笑起来,“诊所领导有意见,但是他们也被我震住了,而且,我觉得这算工伤——是为了不配合的小病人染的发,对不对?”
“对。”贺桥含笑附和着醉鬼,“算工伤。”
所以从那时开始,红色头发的儿童牙医池雪焰成了例外。
他的确是一个最特别的例外。
为了一个相信超能力的小男孩,将漂亮的黑发染成常常令人生出偏见的异色。
平日里张扬肆意的人就这样靠在他肩头。
静谧中,错觉般的怦然心动。
“其实我还有一个硬币放在手心。”池雪焰忽然说。
又是个奇怪的比喻。
贺桥知道他手里没有硬币。
他耐心地问:“什么硬币?”
“属于贺桥的那枚硬币。”池雪焰的声音极轻,“你还没有告诉我他的故事。”
关于近在咫尺的,另一个贺桥。
或许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谜题。
话音出口,池雪焰从困倦里挣扎出来,打起精神等待着答案时,才恍然惊觉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他们正牵着手,在没有观众的轿车后座里。
他倚在贺桥肩上,侧眸望向彼此交缠在一起的手指。
体温透过皮肤纹理,热得惊人,在不知何时已十指相扣。
那恰好是贺桥为他受过伤的右手。
掌心早先结的痂已悄然褪去,伤疤处新生的皮肤透着淡淡的、光滑的粉色,有种不易察觉的柔软真实。
这次牵手与往日的感受截然不同。
而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池雪焰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片温暖脆弱的伤痕,时间随之静了,静得像随风流浪的羽毛。
语言忽然变得不再必要。
今夜没有雨。
可所有积蓄的雨水,仿佛都凝结在此刻的指尖。≈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