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曾经那个熟悉的儿子去哪了,只能独自保守这个黑色的秘密。
这一刻的池雪焰坐在对面,听着贺淮礼与贺霄的交谈,看着盛小月笑盈盈地给每个人夹菜,直到被贺桥无奈地叫停。
池雪焰的碗已经快装满了。
她把每道菜里看上去最好吃的那一块,都给了他。
因为今天不止是除夕,还是他的生日。
池雪焰想,没有人会讨厌一个这样的母亲,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
她像最温柔的太阳,天真烂漫,又毫无保留。
不管贺霄有多偏执,也做不到恨她。
正是这种能驱走一切阴霾的完美,让他对旧日的想念变得更加不合时宜。
可那个远远没有这么完美的亲生母亲,只能永远地停留在黯淡困苦的旧日。
他不能恨为家人劳碌了一生的贺淮礼,不能恨明亮温暖待他极好的盛小月,也始终不曾吐露自己日渐沉郁的内心。
越积越厚的蛛网里,幸福地含着金汤匙出生、天真地崇拜着兄长的“贺桥”成了无辜的受害者,无端的恨意落在了他身上。
溺水的人没有理智,在本能的挣扎中,反而会将想要救他的人一并拉下水,沉进不能呼吸的沼泽。>br />
如今,那个贺桥已经消失了,即便不消失,也会在未来死去。
得知了这一切,又真切尝到了那种痛苦的贺霄会后悔吗?
他会怎么面对这张在今天忽然倾覆下来的,更阴暗的蛛网?
池雪焰不知道。
他不再关心这件事。
“池雪焰”已经完成了救赎,现在,“贺桥”的报复也彻底结束了。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
菜式丰盛的年夜饭桌上,正中央的位置被腾出来,放上了一个大蛋糕。
是贺桥提前订好的生日蛋糕,符合池雪焰的想法,不需要有任何新意的生日流程,与最普通的奶油蛋糕。
蛋糕表面裱的奶油花,是很好猜到的玫瑰形状。
灯光熄灭,烛光摇曳,朦胧隐约的光线将池雪焰的神情衬得很温柔。
大家等待着他许下心愿。
所以池雪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轻轻地吹熄了蜡烛。
周身便响起祝他生日快乐的热烈声音。
贺桥兑现承诺,替他切了蛋糕。
做事一丝不苟的爱人果然将蛋糕分得很漂亮,每一朵奶油花都保持着盛开的模样。
其中最好看的那一朵奶油玫瑰,理所当然地分给了池雪焰。
很寻常的甜味,但也足够特别。
连不爱吃奶油的贺桥,都吃掉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片。
深知他口味的盛小月忍不住又笑着打趣他。
贺桥则继续不加掩饰地转移话题:“该看晚会了。”
电视机里放着称不上有多精彩的春节晚会,不过声音很热闹。
池雪焰难得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无聊的节目。
差点看困。
睡到自然醒,玩手机,吃年夜饭,分蛋糕,看电视,放烟花,过了零点睡觉。
他随口罗列过的除夕流程,已近尾声。
还剩下烟花和零点。
到处是草木繁花的后院里不适合放大型烟火,烟花棒又有些幼稚,所以贺桥提前安排了会在零点准时燃放的烟花,只要抬头就能看见最盛大的花朵。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他带着池雪焰走进花园。
远远传来烟花爆竹声的夜空时不时被点亮,寒冷的晚风吹拂面颊,而他们穿得足够温暖。
池雪焰穿着白色的大衣,微仰着脸,凝视遥远的天际线,似乎又在走神。
贺桥将他被风吹散的围巾重新拢好。
整个冬天都没有下过一场雪。
仿佛所有的雪花,都已在他身边。
在并肩而立的等待中,他问池雪焰:“你许了什么生日愿望?”
池雪焰安静了一会儿,才告诉他:“我是在假装许愿。”
蜡烛是不会主动帮人实现心愿的,但爱着自己的人会。
贺桥没有要来可以帮爱人完成的愿望,却听到一个奇怪的回答。
他笑着问:“为什么要假装许愿?”
“因为这是最正常的生日。”他回答道,“要从一而终。”
在闭上眼睛的那个瞬间,池雪焰并没有对着蜡烛许愿,他什么也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