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都停了。
有捕快跑过来,问:“大人,这几箱绣品如何处理?”
沈洵舟微凉声线在耳边响起:“带回衙门。”金纹长靴再次移回她身旁,“宋姑娘,见怪,你也得随本官走一趟。”
胸前的平安锁沉沉坠着。
不行,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那位大人,还未仔细解释过,不能就这么走了。
宋萝缓慢抬起头,额前伤口已经结痂,因为脸极小,肤色甚白,这血痂显得犹为可怖。
沈洵舟眸光微顿,落在那方苍白的唇上,停了片刻。
“大人,这几箱绣品真的没有藏任何情报。”她嗓音细细的,仍带着哽咽,唇颤动好几次,“朝中争斗民女不知,亦不想知,只是求您......”
宋萝垂下头去:“放过绣坊。”
少女俯着身,一副祈求模样,头上双髻缠着红色发带,飘在耳后。
起风了。
沈洵舟后知后觉,指尖传来凉意,他轻轻抿起唇,将手背到身后。
“宋姑娘亦觉我在栽赃裴大人?”
宋萝怔了片刻,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问她,心中升起一丝冷笑。
都把那绣帕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了,还不是栽赃吗?
恶心。
她摇摇头,声音很轻:“不敢。”
身前扑来檀香,藏蓝色衣袍与青色裙角交缠,沈洵舟弯下身,低声道:
“姑娘聪慧,我的确是在栽赃,裴勋此人与我为敌,我想杀他很久了。”
宋萝怔然抬头,对上那双极黑的眼瞳,面色如玉,他忽然笑了。
心中重重跳起来,她在他眸中看见自己此刻模样。
额上染血,细眉轻皱,一双眼中尽是思索,毫无惊愕之色。
再想装出惊讶神色已来不及,她缓慢地捏紧手心。
周围捕快不知何时早已撤走,偌大庭院竟然只剩他们二人。
沈洵舟的气息覆过来,犹如毒蛇缠身:“宋姑娘帮我做个证,其一,姑娘是唯一能看出那绣帕所藏信息之人,其二,姑娘来绣坊方一月,与裴大人关系不深,待事落定后,沈某自将姑娘安全送出长安,另附黄金万两。”
又是试探吗?
宋萝捏了下手心,面色平静,垂下眸,却道:“那绣坊的人会被大人灭口,是吗?”
沈洵舟:“是。”
“我不愿。”压下心中狂跳,宋萝抬眼看过去,眸光清亮,“但我更不信大人,您如今还在怀疑我,不是吗?”
此话如此锐利,少女此刻的模样却甚是可怜,指尖捏得几乎泛白。
沈洵舟的目光从那指尖移开,想到昨夜亦是这样,强撑的脊背,无声的泪珠。
顿了片刻,他直起身:“宋姑娘何意?本官从未怀疑......”
“那大人为何派人跟着我?”宋萝干脆地截住他的话,“从西市到绣坊,再到李老板的铺子,再是来裴大人府上,跟了一路,若那人没走,此刻应还在裴府外,大人不若出去认认,是不是衙门的捕快?”
一连串的清脆问询传入耳中。
沈洵舟眸光微晃,心道,果然。
她如此聪明,果然发现了身后盯着的人,也许前几日便发现了,只是她不说。
正如昨夜她那句“不敢疑惑”,正如今日她那句“不敢”。
所以被带到衙门,察觉到了他的试探,却什么都不问,顺从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心中涌起一丝奇异情绪,那双极黑的眼瞳竟泛起一点雾,在日光照耀下,呈现一抹瑰色。
他望向她的眼睛,嘴角极快地翘了下,很快归于平静。
“若姑娘不喜欢,我撤了便是。”青年微凉的声线响起,那股似有似无的檀香又重了些。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只有两道掌纹,竟然是要拉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