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十余年的战伐让他历经沧桑——自从冯异病逝之后,这几年不断有故人离开,先是来歙、岑彭二人先后被公孙述派遣刺客暗杀,再是寇恂、王常、耿况、耿纯等人在去年底相继去世。到了今年正月初一,大司徒侯霸竟也撒手人寰。
来歙遇刺身亡,临终写下遗书。当遗书送交雒阳,刘秀读完之后,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那一年他正好四十岁。这之后,他的一日胜似旁人三日,仿佛添加了催化剂,时间的车轮无情地从他身上加速碾过。
“再忙一些更好。”他轻笑,爱怜地抚摸着我的面庞,瞳人在不经意间滑过一丝忧色,“我能留给你的,也许只有他们了。”
他说得隐晦,但熟知他禀性的我,如何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心头一酸,恼道:“满口胡言,你今年四十有二,才不过中年,离老还远得很呢。你别忘了,当年是你自己要娶我的,你娶了我,就得负责照顾我一辈子。”
我说得又快又急,没等说完,他已伏在我身上哧哧地笑了起来,“可怨不得我,是你先嫌我老不正经的。”
我语塞,他趁机低头吻住了我。
许久,我从意乱情迷中挣脱出来,一把抓住他使坏的手,娇喘不已,“你都不嫌累?我还没沐浴呢。”
“没关系。”他含糊不清地继续让唇一路下滑。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他十分清楚哪里是我的敏感点,哪里能迅速挑起我的欲望。
在他挺身进入的同时,我用手紧紧抱住了他的颈背,发出战栗的呻吟,“不要怕,秀儿……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变老……一起……”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一起变老,直到死去。
如果你不相信轮回,不相信来生,那我也愿意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朱雀卷·第一章 彼何人哉轩与羲 3�季札(1)
早起醒来,刘秀已经不在身旁。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我让人送刘阳、义王去师傅那里读书。中礼不肯让宫女替她梳头,非要我给她弄。才梳到一半,那边红夫和弟弟刘苍为争玩具打了起来,吵得人仰马翻。
好容易将这几个小鬼打发掉,让宫女、黄门带他们到园子去逛,已经是辰巳交替。陈敏悄悄走到我跟前,我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来,“让你天亮给我回话的,怎么早上没见你人影,又上哪儿玩去了?”
她莞尔一笑,“贵人吩咐的事,奴婢哪敢贪玩忘了呀。贵人你肯定想象不到,那个郅恽一大早上了奏章,说什么‘昔文王不敢于游田,以万人惟忧。而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其于社稷宗庙何?暴虎冯河,未至之戒,诚小臣所窃忧也……’”
“哦?”我托腮笑道,“陛下如何应对?”
“陛下非但未责,反而赏赐了他布帛一百匹,还下令将昨儿个夜里放行的东中门门候贬逐到参封县去了。”
我笑了一下,没做声。
陈敏奇道:“贵人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
“合情合理,无以为奇。”沉吟片刻,我喃喃道,“郅恽这个人倒是个有些见识的,不比那些俗吏。”
“诺,奴婢查过了,此人精通《韩诗》、《严氏春秋》,知晓天文历数。”
“倒真是个有才的……陛下还让他干什么了?不会仍是让他回上东门做小小门候吧?”
“贵人真是料事如神,陛下命他教授皇太子《韩诗》。”
我心中一凛,昨晚上才想着调查这个郅恽,看看是否可收为己用,没想到居然仍是晚了一步。
“只是教授《韩诗》?”
“诺,陛下命在殿中侍讲……”小丫头机灵得很,显然也早已猜到了我的心思,眨巴着眼笑着说,“侍讲殿中,只需将四殿下的课业重新调整一下,亦能腾出时间一块儿听讲。”
我笑了,刘的授业师傅拜的乃是太子太傅张湛。此人矜严好礼,在整个三辅堪为百官仪表典范,深得人心。虽然刘阳的皇子身份不如刘的太子,但我总想着能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予他最好的教育,就如同现代很多望子成龙的父母,千方百计地供子女上重点名校,报各类补习班。
刘作为皇太子,能够享受的物质条件自然是最优渥的,这一点全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跟他相比。制度所定,这是不能强行僭越的。但是刘这孩子到底能学到多少,这就得看个人先天的资质以及后天的努力了。满朝文武都在关注着这位年轻的皇太子,期待着他的成长,只因为他是皇太子,是建武汉帝的皇位接班人。